就算是宝二叔安排袭人照顾自己,但听在老祖宗耳旁,恐怕是另一番意思。
只当是宝玉心善,贾兰顽劣,歪动心思想要二叔屋内的丫鬟,扯进自己的被窝里逍遥快活,这才在宝玉面前出演苦肉计,骗走袭人。
人心不可测,测必死。
贾兰不敢拿自己与母亲的名声去赌博,宁可将袭人供着,等二叔来了性质,再拿去把玩。
否则连最后的名声也被人污垢,扣上‘不孝’与‘管教无方’的帽子,李纨贾兰母子二人就算是在金陵社会性死亡了。
“哎,面对一个下人也要战战兢兢的,委屈你了。”
望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儿子,李纨理解他这样主动避嫌的用意,内心感觉欣慰的同时,又对儿子的成熟感觉心疼。
伸手捂住贾兰的小脑袋,抱起来靠在自己怀中。
“兰儿,可曾怪母亲不为你准备丫鬟?”
找到床铺的位置坐下,让儿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李纨的瞳眸始终盯着门外的位置,以防有人见到这一幕。
深宅大院,连母亲抱起孩子都不能允许,唯一例外的就是宝玉,能在老祖宗嘴上吃胭脂的乖孙。
“母亲每日照料孩儿,孩儿只恐子欲养而亲不待,怎会怪母亲?”
依偎在李纨的温暖怀抱,贾兰却不眷恋这个属于他的位置。
将脚下金线紫纹的皮靴甩掉,起身就站在床铺上,来到母亲李纨的身后。
伸出双手放在母亲的两侧肩膀,轻轻为母亲按揉。
“曾有古人,母亲鞭打儿子,儿子跪地承受并开怀大笑,见人询问,便说母亲打我的力道没有变,证明母亲身体健康,如果母亲没有能力打我,恐怕母亲身体不如从前。”
“现在娘亲没有责打我,反倒无微不至的照顾孩儿,令孩儿清楚见到母亲身体健康,更加安心的读书学习。”
为母亲李纨揉捏肩膀,又换成小拳拳轻锤后背。
过程里,贾兰调动自己体内残存的草木精华,指尖按住母亲的穴位,将草木精华传入母亲体内,以此滋养母亲的性命。
所以在他人的视角里,李纨没有一丝寡居的枯槁心死模样,更没有提前衰老,脸刻皱纹,反倒每天红光润色,笑起来极是温婉动人。
贾兰望着母亲的侧脸,将母亲每日为自己操劳看在眼中,能让母亲舒服一些他就多做一些,让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过。
“娘亲怎舍得打你,你是娘亲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亲人,疼你爱你都来不及,娘亲所有能给你的全部给你,就怕你在外面遭人欺负,娘亲一介女流无法保护你。”
又是那熟悉的暖流。
李纨放松全身,将身体后靠在贾兰身上,感觉那结实的根骨,已经能承载母亲的体重。
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温馨。
“兰儿,你父亲就是因为年轻时接触美色,身体羸弱早夭而亡,娘亲恐怕你重蹈覆辙,请不要责怪娘亲。”
“袭人就由娘亲去说明,不用担心老祖宗怪罪于你。”
这本就是后院的事情,也该由后院的女人解决。
区区一个丫鬟,却要牵连自己的儿子,荣国府的嫡长孙,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虽然李纨不管家,但她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遭人闲话,老祖宗就是再溺爱宝玉,也不能动贾兰这位荣国府嫡曾孙。
“不用了,母亲,老祖宗想要怎样就怎样,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忤逆老祖宗。”
“再说,袭人一心念着宝二叔,宝二叔肯定也会寻袭人回屋,若真的与老祖宗论个清楚,袭人必须跟在哪家身后,只会闹的所有人不愉快。”
即使老祖宗指责,也绝对不能与老祖宗讨论,强迫老祖宗必须做出选择。
第一种情况,老祖宗命令袭人回到宝玉身旁。
宝二叔之前的嬷嬷与丫鬟就是看不上袭人,这回就更是看不起袭人。
至于宝二叔的性格,肯定不认为自己做错事情,也不认为老祖宗与小侄子做错事,所有责怪全部甩给袭人,认为这个丫鬟肆意滥用老祖宗对她的喜爱,有心机接近宝二叔。
第二种情况,老祖宗默许宝玉的决定,将袭人分给贾兰做侍女。
这样就算是断了袭人的念想,一心成为宝二爷通房丫鬟的梦碎掉,对于贾兰也不会尽心照顾,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况。
若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得了相思病,几番折腾后香消玉殒,世间还少了一个清白丫鬟。
平白无故让贾兰做一回斩断鹊桥的恶人。
第三种情况,老祖宗将袭人收回,继续当贴身丫鬟。
宝玉不在意,他还有机会吃到袭人嘴里的胭脂,就是袭人没有通房丫鬟的可能,对毁她姻缘的贾兰心存怨念。
外加上老祖宗耳朵软,若是听从袭人说贾兰的坏话,又少不了恶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