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小平津,两万并州军高喊出诛杀奸宦,匡扶大汉的那一夜,丁原耳边好像全是平县百姓的哭嚎。
他踩着几万百姓的尸体,终于成为了执金吾。
可是上天好像真的并不善待布衣寒门,自认本该是“诛宦首功”的他,此时好像也无人问津了。
诛杀皇城奸宦的是袁氏兄弟,赢回圣架的是董卓那厮,可是他丁原呢?
此时,一个高大的壮汉推门进来,看到丁原已然有些喝醉,微微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轻轻将丁原的酒壶放远了些,叹道:“义父该注意身体才是。”
丁原醉眼迷蒙的看了那大汉一眼,眼前人年纪不过三旬出头,身高九尺有余,双臂修长,身材挺拔,面容刚毅英武,那气势如同一头下山猛虎,浑身上下带着淡淡的杀气。
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才有的气势!
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龄啊……
丁原看着眼前人,就好似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是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骑射和无人能敌的朔法,他纵横于九原,曾一战连杀匈奴大将八人,匈奴无人是其一合之敌,那是何等意气风发?
而今丁原已是两鬓斑白,射箭准头也大不如前,那支沉重的马槊,挥舞的也不如从前犀利了。
他老了。
“是奉先啊……”
这是他最喜欢的部下,他的义子吕布。
吕布和他太像了,一样的出身于微末,一样的凭借一身无敌武艺拼杀成名。
随着他才如此喜爱吕布。
“奉先,某问你个问题。”
“义父请问。”
丁原喷着酒气,笑呵呵道:“昔年陈吴在大泽乡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为父亦想问奉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吕布微微一愣,随即叹道:“义父如今贵为执金吾,切不可妄自菲薄才是。”
丁原哈哈一笑道:“光武帝说做官当做执金吾,可为父明明乃是诛宦首功,却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这执金吾却让某家做的如此窝囊,这官不做也罢!”
看到丁原的颓丧,吕布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义父不必如此,我等未必没有成就功业的机会。”
“哦?”丁原闻言略略坐直了身子。
全并州都知道,九原吕布乃是霸王在世,锐不可当,从军十余年未尝有可比肩其武艺之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吕布的脑子也是极为好用的。
若以刘辩的前世做的视频来说,后世人多受小说游戏影响,只道吕布是三姓家奴,留下了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刻板印象,熟不知陈寿《三国志》评价吕布:“轻狡反复”,乃轻佻狡诈的意思。
吕布或许因为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在大局观上没有眼界,但是他绝对不是不会用脑子之人,要不然成为汉末群雄之一,让曹操和刘备这样的人杰在他手上吃亏。
要不然凭借吕布的一身无双武艺,何以丁原让他就任并州军主簿?
那可是相当于并州军的军师啊!
不过丁原也是没有办法,他一个布衣草根出身,怎可能有士族读书人投奔他呢?
只见吕布答道:“如今袁家凭借董卓兵锋控制朝堂,但董卓手下不过三千飞熊军,并非是吾等两万并州儿郎的对手,义父只需牢牢守住洛阳城,让董卓困死显阳苑,而后袁家能依靠的人,便只有义父了吧?彼时封侯拜相,位列三公,就看袁家有多大的决心拉拢义父了。”
丁原闻言眼睛一亮,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吕布肩膀:“某却没想到这层!奉先果然是能文能武,吾之臂膀啊!奉先放心,为父这些年东征西讨,膝下并无一儿半女,未来为父职位,定细数传于奉先我儿,传我命令,明日着士卒坚守洛阳个门,绝不让西凉军一兵一卒入城!
哼!董卓想入城?除非从我丁原尸体上踏过去!”
……
夜色中,吕布拜别已然喝的酩酊大醉的丁原,准备回房休息。
看着明亮的夜色,吕布不禁微微一叹……
丁原,老了。
若是五年前的丁原,绝不会问他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狗屁倒灶的问题的。
王侯将相,真的宁有种乎么?
吕布此刻心中不禁暗自问自己。
吕布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似乎还有百姓的鲜血。
呵……
屠杀平县的黄巾贼黑山公?
那就是他吕布罢了……
往日那个爱民如子,一心卫国报效朝廷的义父,居然做出下令屠杀汉家百姓的事,换来的却是“王侯将相”们的冷事。
那和丁原一般出生的他呢?
又要做什么事情才能成为王侯将相呢?
这一夜,一对父子都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