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大腿。
口中更是轻声哼唱着含湖不清的诗词。
自正德三十年三月以工代赈彻底结束后。
姚思廉好似于一夕之间彻底失去了‘进取’之心。
就连赈灾结束后的赏赐‘官升二级’其都推脱了数次有余。
自那以后,每日里除了到国子监教教书,便是寻处市井小摊自饮自酌。
就连国子监内的诸多事务,其也稀少过问。
有人言其毫无进取之心。
有人言其看澹人世间,一心逍遥寻。
然而。
除姚思廉本人与许奕外。
再无他人可知姚思廉那肆意洒脱下所隐藏的宏图壮志。
车轮滚滚前行。
国子监马车终是驶离了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
朝着稍显昏暗的崇贤坊行去。
行至不久。
驱车车夫渐渐放缓马速。
最终将车停靠于崇贤坊姚府门前。
‘冬冬冬。’
“老爷,到家了。”
驱车车夫走下马车,轻叩车厢,随即面朝车厢拱手行礼道。
“哦。”
国子监马车车厢内。
姚思廉缓缓睁开略显浑浊的双眼。
稍作定神后,动作缓慢地起身走出了车厢。
就在其即将跨过门槛走进府中时。
不远处的街角忽然驶来一辆马车。
“姚祭酒且慢。”
那马车前方,驱车车夫边双手控缰,边朗声开口道。
姚思廉闻言动作缓慢地转过身来。
只见身后不远处缓缓行来的马车上赫然上刻一大大的姚家标志。
‘他怎么来了?’
姚思廉略带不解地暗暗喃喃一句。
随即朝着那愈发临近的马车行去。
十余息后。
马车彻底停稳。
一满头灰白发丝,身着大紫官袍之人自车厢缓缓而出。
“弟廉见过兄长。”
姚思廉略作定神,遂拱手行礼道。
那自车厢而出之人不是旁人。
赫然正是姚思廉堂兄、京城姚家家主、当朝次辅、谨身殿大学士姚延津。
“书房一叙。”
姚延津走出马车,略一拱手算作回礼。
随即面无表情地朝着姚思廉行去。
姚思廉闻言心中没来由的一凛,微醺的醉意瞬间消散大半。
“兄长请。”
姚思廉面色一正,遂于前方引路。
片刻后。
姚府书房。
待姚延津于客座入座后。
姚思廉提起茶壶,斟茶两盏。
“不知兄长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姚思廉边将一盏茶水双手放于姚延津身前,边随口问道。
“事关燕王。”
姚延津缓缓端起茶盏,轻抿茶水的同时亦在偷偷打量姚思廉的反应。
‘愕。’
“事关燕王,与弟何干?”
姚思廉闻言神情一愣,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
就是这一微微愣神,令姚延津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老夫也没说与你有关。”
“何至于这般紧张?”
姚延津放下手中茶盏,轻抚胡须面带笑意地看向姚思廉。
眼神中好似暗藏看破一切之深意。
‘呵......呵。’姚思廉干笑两声,随即开口说道:“兄长当真是童心未泯。”
姚延津对姚思廉话音中的调侃好似恍若未闻般。
自顾自地开口说道:“今日陛下命内阁拟旨一封。”
“燕王奕自请出兵漠北,帝心甚悦。”
“特赏战马万匹,粮草五万石。”
“甲胃三千副,战弩五千架,弩失十万支。”
“另赐金万两,绫罗绸缎各千匹。”
“准其可于半年内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将军辖制。”
“燕王当真是简在帝心啊。”
“就是不知太子与诸王闻听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话音落罢。
姚延津自客座太师椅缓缓起身。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天亮后莫要忘记去祖宅祭祖。”
言罢。
姚延津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书房。
好似其深夜来访只为说上这些许不明不白之言般。
“弟送兄长。”
姚思廉来不及细想,急忙起身相送。
“勿送,早些歇息吧。”
姚延津头也未回地摆了摆手。
徒留下姚思廉呆立于寒风中独自凌乱。
片刻后。
姚府马车车厢内。
姚延津盘膝端坐于软榻之上。
目光深邃地望向燕地沮阳城所在方位。
最终意味难明地轻轻叹息一声。
.......
.......
崇贤坊姚府内。
姚思廉紧锁着眉头端坐于书房太师椅之上。
口中不断地低声喃喃道:“燕王奕自请出兵漠北,帝心甚悦。”
“特赏战马万匹,粮草五万石。”
“甲胃三千副,战弩五千架,弩失十万支。”
“另赐金万两,绫罗绸缎各千匹。”
“准其可于半年内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将军辖制。”
“燕王当真是简在帝心啊。”
“就是不知太子与诸王闻听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就是不知太子与诸王闻听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太子与诸王闻听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作何反应......”
沉思中的姚思廉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今日兴庆宫大宴时众人的反应。
太子许雍一如既往地谦逊有礼。
文武百官一如既往地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整场兴庆宫大宴除正德帝因偶染风寒而缺席外。
一切的一切皆如往年一般,并无二样。
“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
沉思中的姚思廉忽然眼神一凝,口中暗暗低声喃喃道。
片刻后。
姚思廉脑海中渐渐有了些许头绪。
但也仅仅只是些许头绪罢了。
姚思廉微微摇头,随即将此事暂且放置一旁。
眼睑微垂转而思索起赏赐许奕一事。
以其对正德帝的了解。
正德帝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赏赐许奕这么多的东西。
即使许奕再如何的主动请战漠北。
正德帝或许会赏赐,但绝不会这般的大手笔。
尤其是在现如今国家内忧外患、财政紧缺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那万匹战马、五万石粮草以及三千副甲胃、五千架战弩、以及十万支弩箭的分量究竟何其之重。
然而。
这并非最重要的。
那准其可于半年内酌情出兵漠北,不受大将军辖制。
方才为此番赏赐真正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