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自许璟祈布满恐惧的内心深处不停地滋生。
无力感以恐惧为土壤不断地滋生。
任其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且。
当无力感滋生到一定程度后。
其便会反哺无尽的恐惧,使其愈发地壮大。
察觉到这一点后。
许璟祈疯狂地摇头,似欲将心中无力与恐惧统统甩出脑海般。
半刻钟后。
许璟祈眼冒金星,满脸绝望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然。
其方一闭眼便勐地睁开双眼。
随即快速伸手摸向自身脖颈。
其所摸位置恰恰是不久前斩渊刀停留之处。
就在其方才闭上双眼的一瞬间。
其好似恍忽间看到满脸杀意的许奕再度将那把黑色长刀架于其脖颈处。
“啊!!!”
许璟祈发了疯般大吼大叫道。
‘砰!’的一声巨响。
车厢居中位置所摆放的黄花梨小木桌被其一脚踹飞至车厢边缘。
其上价值千金的珍稀茶具更是之际化作无数残片,再无丝毫价值可言。
“吁!吁!吁!”
驾车车夫闻得声响,急忙死死地勒住缰绳。
进而使马车快速止步于街道中心处。
与此同时。
数名代王府忠心仆从快速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向马车。
“世子!世子!”
“世子您怎么了!”
“身子不适,还是?”
“......”
数名代王府忠心仆从满脸焦急地围着马车车厢大声询问道。
“滚!”
“滚开!”
“吾父为代王!吾为代王世子!”
“你!你不能杀我!”
“你若杀了我!我父王绝对不会放过你!朝廷也绝不会放过你!”
“许奕!”
“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滚!给本世子滚开!”
代王府马车车厢内。
许璟祈犹如得了失心疯般不断地大吼大叫道。
本是富丽堂皇的豪华马车。
在其一通乱踹乱砸中。
俨然成了一副凌乱不堪状。
车厢外。
数名忠心耿耿的代王府仆从对视一眼。
一年长仆从面朝余者仆从重重地点了点头。
单手一压车厢边缘,随即快步跃进车厢内。
年长仆从方一跃进车厢内部,面色便勐然一愣。
只见那往日里始终翩翩公子般的许璟祈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地蜷缩于车厢内壁处。
口中不断地大吼大叫着,双手更是连连虚空乱挥,双腿则不断地踢踹着身前所能触碰之物。
“世子!”
“世子!”
“世子!”
年长仆从回过神来不断地叫喊着许璟祈。
然。
许璟祈恍若未闻般仍自顾自地大声吼叫着。
“世子!您这是怎地了。”
年长仆从面露慌张地快步上前。
“别过来!”
许璟祈见状不知自何处寻出一柄匕首,随即满脸惊恐地指向年长仆从。
“说!你究竟是巫九还是苗易!”
“亦或者你是巫九、苗易弄出来的那什么狗屁替身?!”
“你是许奕派来杀我的?”
“无论他许诺了你什么,本世子都加倍给你!”
许璟祈手中匕首剧烈地颤抖着,但却始终未曾放下。
口中更是连连胡言乱语道。
“世子,小的是邱元泰啊。”
“世子您好好看看,小的,邱元泰。”
年长仆从闻言急忙顿住脚步,连连摆手解释道。
“邱元泰?”
许璟祈闻言缓缓放下手中匕首,眼睑微垂地低声喃喃道。
“对,邱元泰。”
“世子您细细看看,小的正是服侍您二十多年的邱元泰啊。”
邱元泰立身于原地轻声开口回答道,似是生怕刺激到许璟祈般。
“邱元泰?”
“车厢昏暗。”
“你凑上前来,容本世子细细看来。”
许璟祈缓缓抬头望向邱元泰,声音渐渐平复些许。
“是。”
邱元泰见状并未细想,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去。
怎料。
其方靠近许璟祈,尚未来得及过多言语。
车厢内便传出‘噗’的一声轻响。
邱元泰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向自身腹部。
‘噗!’
‘噗!’
‘噗!’
就在其低头下望的一瞬间。
凌乱的车厢内再度传出三道‘噗’的声响。
“世......世子为何......为何杀......杀小的。”
邱元泰不敢直线地望向那手持匕首满脸鲜血的许璟祈。
然。
邱元泰直至气绝身亡,亦未曾等到哪怕只言片语的答复。
其等来的仅仅只有许璟祈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以及始终回响于车厢内的‘噗’‘噗’声。
“世子?”
“世子您怎样了?”
“邱大哥,车厢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代王府马车外,数名代王府仆从不放心地大声询问道。
“吾......”
“吾......吾没事。”
“速......速速回府!”
“沿......沿途不得耽误丝毫!”
代王府车厢内。
许璟祈颤抖着双手抹了抹脸上鲜血,随即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闻听此言。
纵使数名仆从心中再如何疑惑不解,也只得行礼称是。
数十息后。
马夫再度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鞭子,全力驱赶着马车朝着城门所在奔去。
摇摇晃晃的车厢内。
许璟祈面带得胜笑意地喃喃自语道:“真当本世子这般好哄骗?”
“许奕!你是杀不死本世子的!”
“李代桃僵?呸!白日做梦!”
话音落罢。
许璟祈全身上下再无半分力气。
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
......
时近亥时。
夜色愈浓。
燕王府圜殿内。
许奕端坐于主座太师椅之上。
双眼微闭,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太师椅把手。
偌大的燕王府圜殿内除时不时传出的敲击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圜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极其低微的脚步声。
端坐于主座之上的许奕闻声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随即望向正前方大开着的殿门。
十余息后。
问心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于圜殿之内。
“问心拜见主人。”
问心首领快行数步,随即拱手行礼道。
“如何了?”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问道。
“回主人。”
“辽王世子离府后便直奔客栈别院。”
“自此彻底闭门不出,亦不见任何随从。”
“甚至于有随从送去酒菜,其亦闭门不见。”
话音落罢。
问心首领微微一顿,随即再度缓缓开口说道:“代王世子离府后。”
“便令随从直奔城门而去。”
“然。”
“不知为何。”
“行至中途,代王世子好似得了失心疯般于车厢内大吼大叫。”
问心首领再度微微一顿,随即面带犹豫之色地抬头望向许奕。
“代王世子辱骂于孤?”
许奕面色如常地缓缓开口问道。
“是......”
问心首领面色一滞,最终还是缓缓点头道。
“往下说。”
许奕微微摇头,随即开口吩咐道。
既已知许璟祈言语辱骂于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更何况,无论是代王许启也好,代王世子也罢。
最终皆会化作其脚下的一块踏脚石。
于必死之人计较,岂不是自寻不快?
“是。”
问心首领闻言心中稍松。
随即再度开口禀报道:“后有一随从入车厢查看。”
“自其入车厢后,代王世子先是格外激动,后逐渐走向平复。”
“约半刻钟后,代王世子命随从全速归府。”
“马车行过后。”
“属下于马车停留处发现大量血迹。”
“那代王府随从,当是死于代王世子之手了。”
话音落罢。
许奕眼睑微垂,沉吟数息后。随即沉声开口吩咐道:“命人将血迹清理干净,莫要吓到百姓。”
“此外,加派人手严格监视许璟祈的一举一动。”
“沿途若其遇到危险,务必保其一条小命。”
“最后,命人严格监视许锡林及其仆从的一举一动。”
“若有丁点异常,必第一时间上报于孤。”
问心首领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快速拱手行礼道:“遵令!”
待问心首领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圜殿后。
许奕自主座起身。
随即行至一旁窗台处。
轻轻推开窗台,任冷风呼啸而入。
而其则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立身于窗台处。
深邃的目光透过窗台凝望向代郡方向。
于其而言。
许璟祈可以死。
但不可死于他人之手。
更不可死于自燕地归返途中。
许奕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立身于窗台处片刻之久。
片刻间。
其脑海中不断地反思着今日于承运殿偏殿书房内的一言一行。
待将今日言行举止细细捋上数遍,确保再无问题后。
许奕缓缓伸手将打开的窗台彻底关闭。
‘千两金、千两银、千副甲、万战马、万五谷。’
‘此番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许奕低声喃喃一句,随即一甩衣袖,大步朝着圜殿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