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镇缓缓坐起身,重重叹息一声。
随即以冰凉的茶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后。
这才方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车厢,走进了那王府中枢--承运殿。
“都退下吧。”
方一行至承运殿,许镇便挥散了左右随从。
随即孤身一人行至那偏殿书房。
缓缓落座于书桉之后的太师椅上。
许镇端坐于太师椅上沉思许久后。
方才缓缓起身,自一旁书架夹层中取出一封舆图。
随着舆图缓缓展开并平铺于书桉之上。
许镇满脸凝重地立身于书桉旁,双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舆图。
那舆图所绘不是旁物,赫然正是那西域全貌。
丝绸之路、西域诸国、西域都护府、西域晋王府、匈奴旧日城池等皆一一在列。
若西域出现大规模反叛,则数代人近百年的努力全废。
“西域不可乱。”许镇凝视着舆图中的西域诸国喃喃自语道:“至少,三年内不可乱。”
话音落罢。
许镇抬头透过窗台看向远处星空。
看向那上谷郡所在的方位。
不知为何,今夜的星空格外地璀璨。
不知过了多久。
晋王府承运殿偏殿书房内忽然传出一道深感无力的叹息声。
许镇缓缓收回看向窗台星空的目光。
默默地将那舆图重新归于原处。
随即默默地重返书桉旁,研墨、铺纸。
许镇手持狼毫笔沉默许久,最终于宣纸左侧缓缓写道:“捷儿亲启。”
随着许镇手中的笔锋不断地游走。
一封写有天下大势、西域局势、用兵之道的‘家书’渐渐书成。
小半个时辰后。
许镇顿住手中的狼毫笔,双目凝重地游走于那呕心沥血书成的千余字上。
待确定无误后。
许镇缓缓将那写有千余字的纸张裁剪下来,随即封入信封之中。
待一切终了后。
许镇面色愈发严肃地再度提起狼毫笔。
于宣纸另一半中书写道:“奕儿亲启。”
随着许镇手中的笔锋不断地游走。
自许奕就藩离去后,朝野内外所发生的诸多大事皆被许镇一一书写在内。
其内自然也包含着此番漠北失利,以及御书房议事。
不知不觉间,半张宣纸很快便被其书写的满满当当。
而此时,距其提笔之时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
许镇凝视着再无空白的宣纸,微微皱了皱眉。
随即未做丝毫犹豫,重新取出一张洁白的宣纸,铺于书桉一侧。
再度提起了那狼毫笔,于洁白宣纸上事无巨细地书写着。
当第二张洁白的宣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时。
时间已然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子夜时分。
许镇缓缓放下手中狼毫笔,随即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腕。
缓缓起身后将那两张布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整齐地放入信封之中。
最后以火泥密封,以蜜蜡、桐油等物涂抹信件全身。
待一切终了后。
许镇双手微微合拢放于嘴边。
几息后,道道细微哨声自许镇口中缓缓发出。
此哨声与其传授于许奕的哨声略有丝丝不同。
但其最终用途却是殊途同归。
片刻后。
晋王府承运殿偏殿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几息后,那脚步声缓缓止步于书房门外。
“冬......冬冬。”
轻微的叩门声自书房门外缓缓响起。
“进。”
偏殿书房内,许镇端坐于太师椅上缓缓开口说道。
得到应允后。
书房门外那人轻轻推开了房门。
伴随着一道极其低微的‘咯吱’声响起。
一道极其瘦小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偏殿书房。
“戊,拜见主人。”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那瘦小黑色身影中缓缓发出。
许镇缓缓抬头看向眼前那名为‘戊’瘦小女子。
随即缓缓起身自书桉中取出一厚一薄两封书信。
许镇微微低头凝视那一厚一薄两封书信片刻之久。
随后抬头将那略薄书信郑重地交予戊。
并沉声吩咐道:“将此信交予甲,命其务必将此信以最短的时间送至西域,亲手交到世子手中。”
戊闻言面色一正,双手接过书信后,躬身行礼道:“戊遵令!”
话音落罢。
许镇面色忽然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这封信,你与乙、丁、庚、辛共同护送。”许镇将手中那封略厚的书信无比郑重地交予戊。
戊闻言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在其印象中,十天干暗卫作为守护许镇安危的最后一道防线。
莫说同时出动六人了,即使是同时出动三人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而现在,为了一封书信,竟同时出动了五名天干暗卫护送。
此信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一时间,暗卫戊直感觉自己手中的第二封书信竟有千斤之重。
待暗卫戊接过书信后。
许镇沉声吩咐道:“此信务必亲手交至燕王手中,若事不可为,当第一时间销毁此信,明白与否?”
“戊明白。”暗卫戊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书信,随即满脸郑重地躬身行礼道:“还请主人放心,我等宁死不负主人所托。”
许镇微微摇头道:“孤等你们活着回来。”
暗卫戊身躯再度微微一颤,随即缓缓行礼告辞而去。
待暗卫戊的身影彻底消失于书房后。
许镇仍目不转睛地望着暗卫戊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对于许镇而言,无论是送给许奕的问心百卫也好,还是留在西域暗中保护着两个儿子安危的十二地支暗卫也罢。
亦或者时刻守护在其身旁的十天干暗卫。
这些人,无一不是他的心肝宝贝,每少一个都会令其心痛不已。
天知道为了培养出这些暗卫,这二十余年里他耗费了多少精力物力。
不知过了多久。
许镇渐渐回过神来,叹息一声后缓缓落座于太师椅之上。
其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台望向窗外天幕。
不知自何时起,片片乌云遮挡了原本璀璨的星空。
夜色自这一刻起好似更浓了。
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
长安城大街小巷内的万千灯火渐渐地归于浓浓夜色之中。
夜深人静中。
数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各个坊间。
随后借助着浓浓夜色,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暗流于这浓浓夜色中缓缓流淌。
......
......
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
东方天幕方浮现出一缕金色霞光之际。
皇宫金銮殿内已然站满了文武百官。
随着正德帝的身影缓缓出现于金銮殿内。
一日之早朝正式拉开了帷幕。
然。
诡异的是,今日早朝之上,无论是正德帝还是昨日御书房议事的十余位官吏,皆未主动提及漠北失利一事。
枯燥无味的早朝在老生常谈中渐渐地走向了尾声。
己时。
正德帝在大太监詹竹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金銮殿。
己时过半。
昨日那十余位官吏再度出现于御书房内。
随着御书房房门缓缓关闭。
小朝会再度拉开了帷幕。
自己时过半起的小朝会一直持续到了黄昏之际方才落下帷幕。
此后两日,日日如此。
直至九月彻底翻篇,小朝会议事才算彻底告一段落。
......
......
正德三十年十月一日。
数道圣旨犹如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般,于京师长安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首当其冲的便是出征漠北之大军于漠北失利,损兵万余。
裨将军郑玄靖,私通外敌、引敌攻寨,致使漠北失利,诛九族。
裨将军向本忠,玩忽职守,致使大军仓促应战,诛九族。
屯骑校尉侯言博,无令擅退,致使大军溃败,抄没家财,家卷流放。
大将军李光利,驭下不严、督战不利,罚俸三年、降爵三等。
其次便是朝廷再发檄文,痛陈匈奴诸多不义后,朝廷再发兵马!
命大理寺左少卿李凌为征北将军!率五千步兵、三千骑兵增援漠北!
命各地边王除燕王许奕外,各自发兵五千,深入漠北围剿匈奴左谷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