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镇大踏步行至御桉三步前。
拱手行礼道:“臣许镇拜见陛下。”
“晋王无需多礼。”正德帝微微点头示意许镇入列。
待许镇入列后。
正德帝目视群臣数息。
随即将御桉中摆放的一封奏章递予下手位置的太子许雍。
缓缓开口吩咐道:“念。”
“遵旨。”许雍双手接过正德帝递来的奏章。
待奏章缓缓打开后,许雍童孔忽然一凝。
许雍强行稳住心神后,缓缓将那奏章中的内容一一诵出。
待诵读至李光利大败后,许雍原本平缓的语调忽然出现一丝震惊与悲伤之意。
待诵读至李光利夜袭敌营,杀敌无算、焚敌粮草、牛羊无算后。
许雍语调中忽然出现一丝开心之意。
两次情绪的波动,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然,即使波动再细小,也很难逃得过始终以眼角余光打量他的正德帝。
片刻后。
奏章诵完。
“父皇。”
许雍恭敬地双手将奏章呈于御桉之上。
正德帝微微点头,示意许雍归位。
直至重新归位后,许雍方才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正德帝再度目视神情各异的朝中大臣们。
沉默十余息后,正德帝缓缓开口问道:“众爱卿如何看待匈奴内部问题?”
话音落罢,满堂寂静。
十余息后。
兵部尚书王福昌出列拱手行礼道:“陛下,以臣之见,当做两手准备。”
“其一,命边郡诸王与郡守做好匈奴全面反扑的准备。”
“若匈奴当真内部不和,以战争手段转移族群内部的矛盾,或许便是尹稚斜稳固内部的唯一出路。”
“故,臣以为不得不防。”
“其二,命细作、密探深入单于王庭,详查此事,若此事当真属实。”
“我朝或可行推波助澜、借刀杀人之举。”
“自敌内部分裂、瓦解敌人。”
话音落罢,王福昌再度拱手行礼。
简而言之,一方面做好全面防守的准备,一方面行推波助澜、借刀杀人之举。
正德帝闻言并未急于表态。
其目光再度缓缓游走于群臣之间。
直至大半官吏出列附议后。
正德帝方才微微点头。
待王福昌重新归位后。
正德帝缓缓开口道:“众爱卿如何看待漠北战局?”
此言一出。
满堂寂静无声。
正德帝所谓如何看待漠北战局,无非是战与和罢了。
若战,以大周现如今的国力,防守绰绰有余,进攻则力不从心。
若非如此,正德帝一开始便不会定下退敌千里之基调。
然而,令正德帝万万没想到的是,匈奴此番反应竟会这般激烈且迅捷。
若是继续大规模增兵,恐匈奴未灭,国内先起变数。
若是小规模增兵,于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但若不战,转而求和的话。
暂且不提大周与正德帝的颜面挂不挂的住。
但凡大周稍稍透漏出一星半点求和的意愿。
以匈奴单于尹稚斜的脾性,势必会给脸不要脸,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且,最为重要的是,一旦透漏出求和的意愿,西域势必再起波澜。
一时间。
随着李光利的战败,大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御书房内的寂静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渐渐地转变成了如同鬼蜮般的死寂。
且,死寂已然在悄无声息间缓缓凝固。
事关一国国运,无人敢率先出列进言。
片刻后。
正德帝的目光自群臣之间缓缓游走一周。
最终落于位于其下首位置的许雍身上。
正德帝缓缓开口问道:“太子怎么看?”
许雍心中一凛,随即缓缓开口道:“启禀父皇,以儿臣之见。”
“当广增王者之师,以雷霆之势将那匈奴左谷蠡王部连根铲除。”
“那左敦仅仅携带万余狼卫,便敢行至云中关外三百里内。”
“可见其气焰何等之嚣张。”
“若能以雷霆之势将此贼子连根铲除,势必会起到杀鸡儆猴之效。”
“且,左敦身为匈奴六王将之一,其若被阵斩,必能引起匈奴诸部落之恐慌。”
“到时候,乘胜追击之下,我朝定能将匈奴诸部落赶至千里之外。”
话音落罢,许雍再度拱手行礼。
正德帝缓缓将目光挪移至群臣中。
户部尚书田易初身躯微动,但最终还是未能踏出那一步。
十余息后。
稀稀拉拉的附议声,自御书房内不断地传出。
待附议声近半后。
正德帝微微点头道:“以众爱卿之见,若战,何人能担此重任。”
话音落罢。
御书房内的气氛再也不复方才那般压抑。
一个又一个人名,自群臣口中而出。
那人名往往方一脱口而出,下一瞬便迎来了旁人的反对声。
年龄大的经不起车马劳顿。
年龄小的战场经验不足,难担大任。
至于年富力强的中年将领......
要么负伤后解甲归田,要么已经随着李光利出征了。
要么便是在边关重地担任要职,轻易无法脱身。
好似自正德十五年那场漠北决战过后。
大周王朝武将势力便彻底的进入了青黄不接的时代。
两刻钟后。
御书房内的群臣争辩已然演变成了群臣争吵。
往日里始终和和气气的达官贵人们在这一刻好似变成了市井小贩般。
虽不如市井小贩争吵时那般‘问候’不断。
但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间,相较市井小贩间的亲切问候,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争吵声愈发激烈之间。
沉寂多时的许镇忽然缓缓出列。
拱手行礼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人选,或可担此大任。”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争吵声瞬间截然而止。
许雍等十余双眼睛无不望向晋王许镇。
“哦?”正德帝大为好奇道:“晋王所言何人?”
许镇拱手行礼道:“回陛下,臣所言之人为大理寺左少卿李凌。”
李凌二字一出,御书房内本就安静的群臣瞬间更加安静起来。
群臣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并未无人想到那原骁骑游击将军、现大理寺左少卿李凌。
严格来说,李凌此人乃是目前京师之内最适合领兵出征之人。
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益作祟罢了。
以正德帝的脾性以及现如今的局势。
大周不出兵则已,一旦出兵必然是举雷霆之势,行快刀斩乱麻之举。
无他,此时的大周着实耗不起长年累月的战事。
而如此一来,此番出征虽有危险,但其利益却更大。
谁也不想浪费大好机会,去举荐一个从不拉帮结派之人。
而许镇不同。
此时的许镇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利益。’
此时的许镇一心只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稳固大周这座即将沉默的巨船。
好为他那远在燕地的侄儿,多争取一些壮大己身的时间。
‘大理寺左少卿李凌?’正德帝闻言心中喃喃一句,并与脑海中快速地搜寻着有关于李凌的记忆。
或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正德帝的记忆力已然不复从前。
‘原来是他啊。’百余息后,正德帝微微一顿,心中喃喃道:“此子着实可担此重任。”
正德帝不动声色地定了定神,随即缓缓开口说道:“此事明日朝会过后再议。”
话音落罢。
正德帝缓缓目视群臣,沉声道:“朕自登基以来,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众爱卿如何看待漠北失利一事。”
此言一出,基本便算是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无论奏章上的战败原因为何。wap..com
战败便是战败!这是事实,无从更改的事实。
而李光利作为此番出征之主将,定然是难辞其咎。
一时间,御书房内再度安静的落针可闻。
百余息后。
就在气氛即将再度演变为死寂之际。
太子许雍缓缓走下下首位置。
立身于群臣之前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