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略显狰狞恐怖的吼叫声中,又掺杂着挥之不去的兴奋与激动。
反观郑玄靖部士卒。
在意识到自身已经被郑玄靖抛弃后。
一个个的只顾着纵马狂奔。
更有甚者,亡命奔跑中为了不落于身后。
主动弯弓搭箭射向自家袍泽的战马。
希冀着自家袍泽落马后可以暂缓匈奴追势。
自这一刻起。
郑玄靖部,士气没了、队列没了、袍泽间也开始了自相残杀、互下绊子。
自这一刻起。
交战双方彻底地变成了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失去队列的郑玄靖部如同各自奔跑的羔羊。
虽拼尽了全力去逃命。
但其终究难逃被精诚合作的狼群一一猎杀的命运。
自这一刻起。
战场变成了屠宰场。
郑玄靖部为羔羊,匈奴为屠夫。
数不清的郑玄靖部骑卒倒在了逃亡路上。
就连那旬校尉,也不可避免地被匈奴骑兵追上。
最终被拖下战马,被匈奴人以铁锤活生生地敲碎了头盖骨。
甲胃为其挡住了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却无法为其抵达那来自于婴孩拳头大小的铁锤攻击。
每一息的时间里,都会有大量的郑玄靖部士卒凄惨地死去。
而作为他们将领的郑玄靖,自第四轮冲锋过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郑玄靖背着两支卡在盔甲里的羽箭不断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
“快些!快些!再快些!”
“还有五里!还有五里便能到向本忠部了!”
郑玄靖边抽打胯下战马,边面色狰狞地大声怒吼道。
随着战马不断地向前。
郑玄靖耳边除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数不清的马蹄声、哀嚎声、惨叫声自前方三里处传来!
郑玄靖边操控战马边剧烈地甩了甩头。
待确定前方传来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后。
郑玄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糟了!”
郑玄靖惊恐万分地大叫一声。
随即快速扭头看向身后。
只见之际身后除了二十余亲卫外,再无其他身影时。
郑玄靖的心不由得彻底凉透。
待其看到身后一里外紧追不舍的匈奴骑兵后。
郑玄靖后背方被风干的冷汗不由得再度冒了出来。
“走!绕过去!”
郑玄靖大吼一声后连忙操控着战马朝着一旁绕去。
片刻后。
当身后再无厮杀声后。
郑玄靖撞着胆子快速地扭头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其身后原本紧紧跟随的二十余亲卫已然只剩下七八人时,郑玄靖不由得悲上心头。
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流淌而出。
“将......将军......匈奴......匈奴没有追来。”
其身后一名亲卫喘着粗气艰难地开口说道。
郑玄靖微微点头,事实上其扭过头后第一眼看的便是身后追兵。
见身后并无追兵后,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向身后亲卫。
“下马歇息一会儿。”
郑玄靖大吼一声,随即渐渐放缓马速。
待战马完全停稳后,郑玄靖一把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随即快速自马腹侧兜处取出一袋清水。
勐地咬开水囊口后,郑玄靖二话不说朝着口中勐灌清水。
几息之间,一水囊清水便彻底见了底。
“谁那儿还有水?”
放下空水囊的一瞬间,郑玄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将......将军......我这儿......我这儿还有半水囊清水。”
一亲卫闻言急忙停止饮水,摇晃了摇晃水囊后回答道。
郑玄靖伸手接过水囊,随即大声道:“都别喝了,快些清洗马鼻!”
说着。
郑玄靖手持水囊径直地走向伏于草地上的战马。
快速地为其清洗鼻孔,并喂于清水。
就在其喂水之际。
郑玄靖隐隐约约间好似听到了马蹄声。
意识到不对后,郑玄靖快速趴伏于地面。
静静细听数息后。
郑玄靖满脸惊恐地起身道:“快走!匈奴追来了!”
话音未落,郑玄靖便已然稳坐于马背之上。
待战马缓缓起身后。
郑玄靖勐地一扬手中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战马身上。
“驾!”
郑玄靖怒吼一声,再度驱马前奔。
怎料。
其刚刚动身之际,身后已然出现了大量的溃兵。
若是其所料不差的话,溃兵之后定有追兵。
无他。
其方才趴伏于地时曾同时听到两种马蹄声。
一种杂乱无章。
一种乱而有序。
“将......将军!”
“咱......咱们要去哪儿。”
就在郑玄靖策马狂奔之际,一亲卫快速追上郑玄靖大声问道。
“去......”郑玄靖闻言面色一愣。
方才的他只顾亡命狂奔,又哪里知道该去哪里?
郑玄靖边控马狂奔边疯狂思索。
几息后。
郑玄靖大声道:“向前走!寻大将军去!”
己部已经完蛋了。
向本忠部也已经完蛋了。
依郑玄靖看,大军左十里警戒的佟安国与大军右十里警戒的何荣山部。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也应当已经完蛋了。
在其看来,那匈奴左谷蠡王明显打着首战即决战的如意算盘。
此时的漠北草原上处处有着敌军的身影。
其目前仅仅只剩下七八个亲卫。
无论向哪个方向逃去,最终定然是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冲向最危险的地方。
万一能够浑水摸鱼混进大军之中呢。
除此之外,迫使郑玄靖做出这一决定的还有一更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其麾下战马已然快要达到极限了。
而其身周亲卫的战马同样如此。
若是在草原上失去了战马,无需匈奴来杀,其自身便会慢性死亡。
一刻多钟后。
郑玄靖满脸绝望地望着远处的一杆大纛。
那大纛上所悬旗帜并非那熟悉的李字。
而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苍狼啸月图。
与此同时,远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无数具尸体。
民夫的、辅兵的、战马、战兵、匈奴骑兵。
无数的尸体将草地染成了鲜红色。
无数被焚烧的粮草、辎重正冒着滚滚黑烟。
“完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郑玄靖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茫然无助地搜寻着己方身影。
然。
便寻草地,却无一故人。
与此同时。
一支身披半甲,人数在百余人的匈奴骑兵。
正如疯狗出笼般朝着自己勐地扑来。
“给我一把刀!”
逃无可逃之际,郑玄靖心中凶狠被彻底激发出来。
“将军!给!”
亲卫目露悲切地大吼一声,随即驱马靠近郑玄靖。
“噗呲”一声轻响。
亲卫以手中腰刀划破了自身喉咙,随即拼劲最后一丝笑意地将手中腰刀递给了郑玄靖。
“走好!等我!”
“杀!杀!杀!”
郑玄靖怒吼数声,勐地一刀砍在了胯下战马臀部!
战马吃痛之下,发狂地朝着前方匈奴冲去。
“杀!杀!杀!”
仅剩的几名亲卫对视一眼后,纷纷扬刀怒吼着紧紧跟随郑玄靖发起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杀~!”
声声怒吼中,郑玄靖携七名亲卫,视死如归地冲入匈奴百人队中。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弟兄们!黄泉路上咱们比一比谁杀的多!”
“杀的少的!到了地府请哥几个喝酒!”
“将军放心!属下已经杀了一个了!够本了!”
“哈哈哈!”
“老子杀了三个了!哈哈哈!”
片刻后。
人世间除了那正缓缓消散的大笑声外。
再无郑玄靖与那七名亲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