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来,无论许雍救不救,郑国公季开都避免不了九族皆斩下场。
其救,无非是再添些许亡魂。
其不救,至少还能保住季开养于京师之外的私生子们,使其郑国公一脉不至于真正绝嗣。
待其登临九五之际,郑国公依旧是他季家的囊中之物。
且,到了那时,郑国公季家势必会比现在还要强大与辉煌。
思及至此。
许雍心神皆惫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
当许雍再度缓缓睁开双眼时。
其目光中已然没了疲倦之色。
双目中徒剩下一抹如何也化不去的冰冷。
那冰冷神色中隐约可见压制到极致的怒火。
先是宋国公张永年。
后是郑国公季开。
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其便因许奕而折损了麾下两员大将!
且还是位高权重的大将!
此事对整个局势的影响将会是何其之大?
“不行!此贼厮绝不可再留!”
“此贼厮绝不可再留啊!”
许雍紧握双拳,心中不断地怒吼道。
一时间,那张微胖的脸庞竟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起来。
其不敢想象,若是继续让许奕存活于人世间,局势将会对其何等的不利。
“砰!”的一声巨响。
许雍直接拍桉而起,与此同时,其胸膛剧烈喘息的犹如方烧开水的水壶一般。
‘暗太子党绝不能继续动用!’许雍双手按在书桉上,内心深处喃喃自语道。
在其连续折损两位国公后,所谓的暗太子党已然开始风雨飘摇。
若是继续动用暗太子党,无论最后是否功成,其都需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暗太子党绝不可轻易动用?
“栽赃陷害?”许雍紧锁着眉头,低声喃喃道。
但很快。
许雍便微微摇头道:“此计不通。”
其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计划再一定程度上当真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然,即使这般依旧还是被许奕轻而易举地化解,且反打了一顿。
若是继续以此计逼迫许奕。
必然是得不偿失。
许雍双手按在书桉上,眉头愈发地紧皱起来。
其一时间内竟寻不到该如何对付远在两千余里外的许奕。
弹劾许奕欺压百姓?
据许雍所知,其自就藩以来从未与百姓过多的接触过。
唯一与百姓相关的还是那兴建居养院,用以赡养孤寡老卒。
如此行径,谈何欺压百姓?
谈何许奕欺良霸女,有辱皇家风范?
据许雍所知,其自就藩以来,除燕王妃外便从未与任何女子接触过。
如此行径,谈何欺良霸女,有辱皇家风范?
弹劾许奕私拥重兵?
此举在前朝是一死罪,但在大周朝,边王拥兵护关,这是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便有的规矩。
据许雍所知,许奕那位于沮阳城东的王大营内虽有两万一千兵马。
但其规格却未曾超出大周律所规定的边王兵马总数。
他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绝不会以此弹劾许奕,博天下嗤笑。
除此之外还能弹劾许奕什么?
弹劾其插手一地政事?
据其所知,许奕自就藩以后,从未与燕地任何一位官吏有过密切的接触。
以此弹劾,纯属无稽之谈。
东宫太子府书房内。
许雍紧锁着眉头不断地思索着对策。
不知过了多久。
许雍再度缓缓瘫坐于太师椅之上。
口中低声痛骂道:“此贼厮当真如鱼鳅般难缠!”
......
......
一夜时间,一晃而过。
当东方天空微微泛起霞光之际。
满朝文武在数名太监的引领下,缓缓踏入金銮殿。
许雍一如既往地垂手立足于龙椅左下方。
随即时间的推移。
一场看似波澜壮阔实则早已不知商议过多少遍的大朝会缓缓落下了帷幕。
许奕那封弹劾奏章不出意外地于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郑国公季开不出意外地当场被那明光甲士拿下。
随后,正德帝不出意外地暴怒命三司尽快会审。
整个大朝会,许雍一直垂手立足于龙椅左下方,眼观鼻鼻观心地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此后数日里。
许雍所谓的证人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长安城。
然而,不待三司会审正式开始。
郑国公季开便于三司会审前夕,留下了一封布衣血书认罪。
而其自身,则撞死于天牢囚房内。
郑国公季开虽死,但三司会审该如何进行还是如何进行。
最终,郑国公季开因勾结外敌,肆杀百姓等诸多罪名被判处抄家、灭九族!
之后的数日里。
靖安司与刑部、户部联合出动。
抄家的抄家,抓人的抓人。
刑部天牢与京兆府大牢一时间人满为患。
如此情形至少也会持续至秋后。
可怜那郑国公季开,以一己之力富了国库,肥了内帑。
当郑国公一事渐渐落下帷幕后。
满京师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于暗地里大松一口气。
......
......
东宫太子府书房内。
一身宽松常服的许雍立身于窗台旁,静静地望着远处星空。
不知为何,今夜的星空格外的璀璨。
在其身后。
韩兴荣拱手而立,正滔滔不绝地禀报着什么。
片刻后。
许雍缓缓转身平静道:“此事孤知道了,将那信件放于书桉后便退下歇息吧。”
“臣遵令。”韩兴荣拱手深深一拜,随即将是手中一尚未拆封的信件双手放于书桉之上。
随后缓缓退出了书房。
待韩兴荣的身影彻底消失于书房后。
许雍迈步走向书桉,于太师椅处缓缓入座。
‘硝石制冰?无非是施恩于百姓罢了。’
‘此乃那贼厮惯用的伎俩。’
许雍端坐于太师椅处满脸嗤笑地摇了摇头。
随即伸手拿起韩兴荣方才放于书桉之中的密信。
‘孤倒要看看你这贼厮又搞了什么小动作。’
许雍面目阴冷地死死盯着手中信件。
数十息过后,方才将其缓缓拆开信封,自其内取出一张略显单薄的宣纸。
随即其双目缓缓游走于宣纸之上。
其面色突然愈发地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