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桉牍库内。
许奕缓缓睁开了双眼。
缓缓起身后迈步行至窗台旁。
轻轻推开窗台后,抬头望向远处天幕。
此时已然深夜,窗外的月光极其地皎洁。
许奕背负着双手,立身于窗台旁静静地抬头望着天边皎洁月光许久许久。
无人知其此刻所思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
许奕微微叹息一声,随即缓缓收回目光。
迈步行至书桉旁,将那厚重卷宗缓缓放回了木箱。.c0m
待一切恢复如初后。
许奕深深地看了一眼墙角下大开的十余口木箱。
随即缓缓走出了桉牍库。
“下官拜见燕王殿下。”
方一走出桉牍库,等候多时的孙道华便快速凑了上来。
许奕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轻笑着拱手还礼道:“有劳孙郡守了。”
孙道华与其客套数句。
随即亲自将其送至郡衙正门前。
一切的一切都表现的再正常不过。
好似那日深夜拜访者并非是他孙道华般。
郡衙门前。
许奕与孙道华约定明日再至桉牍库后。
便缓缓转身走向了三辕青篷马车。
青篷马车车厢内。
许奕微闭着双眼斜靠于软塌之上。
手指轻而缓地敲击着一旁小木桌。
与此同时,其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最后一战的所有细节。
其中尤以全面局势以及赵青所下达的每一道军令为重。
对于许奕而言,那卷宗中每一个冰冷的字眼都有着远超其自身的重量。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那一个个冰冷的字眼,对于许奕而言便是最好的兵道师者。
此后的数日时间里。
许奕每每穿梭于燕王府与郡衙桉牍库间。
其犹如一块干瘪的海绵般,正疯狂地汲取着一切兵道养份。
然。
其终究是人。
凡人者,必有惑也。
在其疯狂汲取兵道养份之际。
因其获过于庞杂。
故其自身难免对兵道一途存有诸多疑惑。
幸而。
其身周环绕着诸多可为其传道受业解惑者。
如那远在东来郡的前陷阵营大将娄道永。
如那居于王府中的赵甫生牵马卒李寿山。
如那位于王大营中的陷阵营校尉辛思玄、屈宝田。
如那已然居住于居养院中的诸多孤寡老卒。
八月份的尾声,在许奕疯狂求学中悄然而逝。
很快,时间便正式迈入了金秋九月。
就在其仍孜孜不倦地穿梭于各个师者之间时。
历时十余日的弹劾奏章再经历了漫长的跋山涉水后。
终抵达了京师长安。
终抵达了那皇城内阁。
......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当时间悄然抵达九月之际。
历经了数百年风霜的京师长安再一次笼罩于阴冷秋雨之中。
东宫太子府书房内。
一身墨玉色麒麟常服的皇太子许雍立身于书房窗台处。
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台,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阴冷秋雨。
这场秋雨已然连绵了数日之久。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寒而不冷的秋雨已然变得愈发冻人起来。
然而。
此刻许雍的内心却比那连绵阴雨更加的寒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
许雍缓缓收回目光,随即面无表情地将那半开的窗台关闭。
窗台的关闭隔绝了窗外的雨声以及那绵绵寒意。
但其却隔绝不了许雍内心的寒冷。
许雍面无表情地迈步行至书桉后。
身子后靠于太师椅背,双目无神地望着摆满了奏章的书桉。
事实上,自许奕就藩离京后。
许雍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初步稳固了自己的基本盘。
其基本盘虽因许奕而受创颇重。
但好在最为重要的核心力量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
此后的日子里,其生活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平静中却始终隐藏着一根刺。
一根使其时不时便会从睡梦中惊醒的刺。
一根令其每一次想起便直感如鲠在喉的刺。
后。
空闲下来的许雍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提前将这根刺连根拔起,以绝后顾之忧。
当然,这次的他并不想关中赈灾中那般被动。
有了足够时间的许雍,数次于暗中召集暗太子党中的智囊。
所谓的暗太子党智囊们不知费劲了多少心机,更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反复复盘许奕于关中赈灾中的种种举措。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在历经了长达半个月之久的痛苦煎熬后。
所谓的暗太子党们终制定出一天衣无缝的计划。
相较于计划,许雍更愿意称其为阳谋。
那所谓的阳谋便是以敌之计,还敬于敌。
若是说的简单些,那便是以许奕最在乎、最看重的声望来攻击许奕。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许雍甚至动用了其最信任的手下--季于野。
以及郑国公季开。
怎料。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阳谋最终还是失手了。
许奕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将其精心策划的阳谋一脚踹翻!
天知道当他收到季于野派人送来的密信后,其内心深处是何等的愤怒。
或许,连许雍本人都未曾察觉到,他那满腔怒火中隐隐约约间掺杂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呼~!”
太子府书房内。
后靠于太师椅背的许雍重重吐出一口郁气。
随即缓缓坐直了身躯,自书桉夹层中取出一一封不知看过多少次的书信。
许雍缓缓抽出信封中的信件,目光极其凝重地一字一句地扫过书信内容。
直至扫到落款单字‘野’。
方才罢休。
许雍凝神片刻,随即缓缓自书桉一旁取出一根火折子。
亲手将那不知看过多少次的书信付之一炬。
待书信彻底化为灰尽后。
许奕缓缓起身,再度迈步走向窗台。
缓缓推开窗台后,再度将目光投向绵绵阴雨之中。
只不过,此番其看向的不再是那满是‘霜叶满阶红’的秋意景观。
而是看向其不远处那通往外界的悠长走廊。
好似其正等待着一位极其重要的客人出现于那悠长走廊中。
阴冷秋雨中,时间无算度。
不知过去了多久。
悠长的走廊中忽然出现一身着绯红官袍行色匆匆的男子身影。
立身于窗台旁的许雍在绯红官袍男子出现于悠长走廊的一刹那。
便快速转身,快速迈步走出了书房。
绵绵秋雨中,许雍挥散了赶来撑伞的小太监。
独自一人迈步踏入了雨幕之中。
径直地朝着那身着绯红官袍的身影走去。
行至一半。
好似忽然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有失太子威严。
许雍于刹那间悄无声息地放缓了脚步。
并微微转身,迈步走向一旁的凉亭。
百余息后。
身着绯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行至书房外的凉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