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刹那间再度陷入浓浓的死寂之中。
舅甥二人相顾无言。
天知道为了让许奕就藩燕地,为了打消正德帝的猜忌,二人究竟付出了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
许雍身子后靠,仰头看向房顶,无力地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多说已然无益,稍后我便上书一封,将此事彻底做个了结。”
李光利沉默片刻,随即叹息道:“早日结束也好。”
......
......
午后。
京兆府内宅内。
简单用过午饭的许奕,微微打了个哈欠,正欲回房小憩一会儿。
怎料。
不待其走进房舍,院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六皇子殿下可在院中。”
一道略带尖锐的嗓音自院门外传来。
‘詹竹。’许奕闻得声音的刹那间脑海中便浮现出詹竹的身影。
无他。
声音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来的倒是挺快。’许奕低声喃喃一句,随即示意赵守前去开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詹竹便带着四名小太监走进了内宅。
其中两名小太监的手中托举着一蒙着红布的红木托盘。
“老奴詹竹见过六皇子殿下。”詹竹恭敬行礼后,随即示意两名小太监上前。
两名小太监见状,不敢耽搁,急忙托举着托盘快步上前。
詹竹适时地介绍道:“这是西域刚进贡的红玛瑙与和田玉。”
“陛下特命老奴为殿下送来一份,以待将来由殿下送给六皇子妃。”
许奕闻言面朝皇宫方向遥遥一拜,郑重道:“谢陛下隆恩。”
话音落罢。
许奕示意赵守接过红木托盘。
赵守方一接过红木托盘,詹竹便低声开口说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奕自无不可,伸手作请道:“詹公公请。”
说着,许奕随手拿起一把雨伞,于前方带路。
内宅书房内。
赵守送来一壶茶水后,便将房门彻底带上。
许奕提起茶壶,缓缓倒入两杯茶水。
“詹公公请。”许奕将其中一杯缓缓推向詹竹身旁。
詹竹急忙半起身接过茶水客气道:“有劳殿下了。”
“詹公公客气了。”许奕简单寒暄一句,随即问道:“不知詹公公所为何事?”
詹竹缓缓入座,随即开门见山道:“殿下可曾听闻云舒阁一事?”
许奕心道:‘果然如此。’
随即定了定神,微微点头道:“略有耳闻,听说济阴王世子放下豪言,只要某就藩燕地,他即使砸锅卖铁也要为某备足半年的军饷与粮草。”
詹竹笑了笑随即问道:“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许奕微微摇头道:“依照祖训,济阴王世子只能继承济阴王半数食邑,而不能继承济阴郡王爵。”
詹竹闻言面色微微一顿,随即干笑两声开口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济阴王世子此番是代父前来京城。”
“其所言,皆为济阴王本意,且不久后济阴王的奏折便会抵达内阁。”
许奕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济阴王当真是好大的魄力啊,半年军饷与粮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话音落罢,许奕抬头看向詹竹,笑而不语。
并非其故意为难詹竹,而是借此向詹竹身后的正德帝宣示自己的不满。
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进而达到利益最大化。
以詹竹的聪明与阅历自然明白许奕并非针对于他。
詹竹佯装讪笑两声,随即岔开话题道:“如此一来,军饷与粮草的问题便算是解决了。”
许奕微微摇头道:“仅仅只是半年的军饷与粮草罢了,半年之后呢?当初济阴王将燕王府内所有值钱的物件全部变卖一空。”
“现如今燕王府虽有上谷郡官吏维缮,但二十多年过去了难免会有年久失修之初。”
“购置家具、修缮宫殿、以及半年后的军饷与粮草。”
“唉。”说着说着,许奕重重叹息一声。
随即继续开口说道:“这些东西单单是想想便觉得头疼的厉害。”
“半年时间,单单凭借燕王的食邑很难养得起上万的兵马。”
“若是因军饷与粮草问题造成哗变,那便是某的罪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燕王府的一系列事情,某虽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却不能不在乎朝廷在边郡的威严。”
“詹公公有所不知,自那日大朝会过后,某日日惶恐不能自安。”
“也正因此,现如今京兆府每日里的事务都是由张府尉在打理。”
“唉。”话音落罢,许奕再度重重叹息一声。
神情亦是格外地落寂。
詹竹顿了顿,开口安抚道:“殿下无需焦虑,事情总能解决的不是吗?”
“唉~,希望吧。”许奕叹息道。
詹竹望着许奕满是落寂的神情,不由得问道:“若是事情得以解决,殿下可愿就藩燕地。”
许奕闻言面色瞬间复杂起来,双眼中隐隐约约有着挣扎之色。
好大一会儿后,许奕面色逐渐恢复平静。
随即沉声回答道:“某自始至终都从未拒绝过就藩燕地,某身为皇子,守土一方本就是某的职责所在。”
“某只不过是有所担忧,担忧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
詹竹面色微微一顿,起身拱手道:“殿下言重了。”
话音落罢,詹竹低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刻漏。
随即再度拱手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老奴便不过多地叨扰了。”
许奕起身相送。
待詹竹彻底离开内宅后。
许奕行至房舍,掀开了红木托盘上蒙着的红布。
随着红布掀开,一颗成人拳头大小的红玛瑙以及一颗比红玛瑙稍大半圈的和田玉瞬间显露于空气之中。
许奕面无表情地将两颗异常珍贵的红玛瑙与和田玉收起。
随手放置于一旁的书柜后迈步走出了房舍。
许奕站立于房舍门口,面无表情地透过雨幕看向皇宫方向。
有了詹竹这一番试探后,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藩一事便会彻底定下来。
就是不知许雍在得知,其索要修缮王府宫殿的费用时。
其面色又会是何等的精彩。
只可惜。
这种场面许奕是见不到了。
不知不觉间,长安城的濛濛细雨愈发地急促起来,风儿亦开始愈发地喧嚣起来。
好似要为长安城这座刚刚经历过大旱的古城,痛痛快快地洗刷其身上的尘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