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未时。
主仆二人艰难地越过数条繁华街道,最终停马于京兆府门前。
“大人!是大人回来了!”两名留守衙役不敢置信地望着正翻身下马的主仆二人。
待确定真的是许奕回来后,二人急忙上前行礼道:“属下拜见大人!”
许奕微微点头,将手中缰绳递给衙役,随即缓缓走进京兆府正门。
以往极其热闹的京兆府,随着以工代赈的开始与结束,彻底的冷清了下来。
许奕缓缓行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京兆府前衙内,沿途少数留守衙役见之无不一一拱手行礼。
不一会儿的功夫,许奕再度行至那处通往内宅的院门。
推开厚重的院门,一股冷清感瞬间迎面袭来。
许奕静静地站在院门处,驻足许久。
院子虽依旧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丝毫的烟火味。
赈灾伊始,为了摆脱数不清的拜访,更为了能为许奕更好地处理后方,吕在中叔侄二人搬去了姚府。
王家老小则因正德帝的赐婚,搬回了王家大院。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寻不到厢房门口晒太阳的王老爷子。
寻不到石桌旁,手持竹简轻声诵读的吕先生。
寻不到童真之年,王秋安的欢声笑语。
更寻不到那时刻在厨房忙碌的她。
甚至于就连空气中,都不再有那时不时泛起的饭菜香。
不知为何,一时间许奕心中竟充满了数不清的落寂感。
“六爷?”见许奕呆站在门口,久久不曾挪动半步,赵守不由得轻声问道。
许奕回过神来,意味难明地笑了笑,随即朝着院内走去。
边走边吩咐道:“简单准备点饭食,用过之后歇息两三个时辰,等入夜后再去二叔那儿。”
“遵令。”赵守答应一声,随即问道:“六爷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许奕微微顿住脚步回答道:“随意即可。”
“啊?”赵守面露难色,低声喃喃道:“又是随意啊。”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继续朝着院内走去。
一问一答间,二人仿佛再度回到了被幽禁在幽宁院的那段时光里。
但无论是赵守也好,还是许奕也罢,他们内心深处比谁都明白,回不去了。
当他们第一次踏出幽宁院大门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要么彻底摆脱‘幽宁院的枷锁’从此海阔天空。
要么便死于幽宁院外的种种明枪暗箭中,再无第三种选择!
临近房舍处,许奕忽然顿住了脚步。
呆呆地望向厨房方向。
厨房的烟筒处此时正冒着袅袅炊烟。
就在许奕愣神的功夫。
厨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道曼妙身影手提一铜壶,缓缓自厨房走了出来。
方一出厨房,那道曼妙身影便顿在了当场。
“当啷。”一声,仍冒着细密白烟的铜壶发出一道略显清脆的响声。
随即应声落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后,缓缓停在了原地。
原本细密的白烟,随着滚动渐渐消散于空中。
显然,那铜壶中的水,方倒出不久。
“你回来了。”厨房门口,王秋瑾面带笑意,轻轻抬头将一缕调皮的秀发自眼睑处拨开。
“我回来了。”许奕嘴角弯曲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轻声回答道。
那内心深处的失落感,随着这一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秋瑾捡起不远处的铜壶,轻声道:“饿了吗?想吃什么?水盆羊肉可以吗?”
王秋瑾不知,她那平静的外表早已随着三问暴露的一览无遗。
许奕笑了笑,主动上前接过王秋瑾手中的铜壶,轻笑道:“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
王秋瑾闻言白哲的脸蛋瞬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书房内的水壶里有刚烧开的热水,茶叶还在原来的位置,你先去歇息会,做好后我叫你。”
“厨房木桶里有刚烧好的热水,等吃过饭后,好好泡个热水澡。”
“三个多月未见,你......憔悴了好多。”王秋瑾微低着脑袋,喋喋不休地说着。
许奕满脸含笑地望着身前微低着脑袋的王秋瑾点了点头说道:“好。”
“那你先去歇息会,等会我叫你。”王秋瑾低声重复道。
话音落罢,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但很快,王秋瑾再度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铜壶给我,热水......热水不太够......”王秋瑾行至许奕面前,伸出细若无骨的小手低声道。
许奕揉了揉王秋瑾的秀发,轻笑道:“你去做饭,我来烧水就好。”
王秋瑾刚想要说些什么,但见许奕明亮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坚定之色。
只好微微点头道:“那......你烧过水后就回去歇息。”
“好。”许奕再度答应道。
二人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人,面露姨母笑地站在一旁看着二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许奕提着八分满的铜壶走进了厨房。
厨房内。
王秋瑾手持一把菜刀熟练地将刚煮好的羊肉,切成肥瘦相间的薄片。
不远处的灶台上,一口大锅仍在冒着滚滚白烟。
许奕看了看,随即将铜壶放在一旁铁炉上。
铜壶方一坐上,一阵滋滋的声响便从铁炉处发出。
王秋瑾回过神来,看向不远处的许奕,再度重复道:“先去歇息吧,等会我叫你。”
许奕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两块毛巾,垫在铁锅把手处。稍用力便将那口冒着滚滚白烟的大铁锅自灶台上提了出来。
随即平静道:“这口锅太大了,我帮你把它刷了再去歇息。”
话音落罢,许奕径直地朝着厨房外走去。
王秋瑾望着许奕缓缓前行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许奕没有问王秋瑾为何会出现在京兆府内宅中。
王秋瑾数次与许奕的书信中从没有提及过何时到长安城。
二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停留在了许奕离开陈仓县的那一天。
当真是若是有心,人生处处皆细节。
未时过半。
许奕放下手中的碗筷,毫无顾忌地打了个饱嗝。
自以工代赈开始之后,三个多月的时间里,灾民吃什么许奕便吃什么。
伙食虽还算可以,但终究还是比不得家里做的。
“吃饱了吗?”王秋瑾单手托着下巴,面带笑意地问道:“没吃饱的话锅里还有,我再去盛。”
许奕摆了摆手开口说道:“饱了饱了。”
王秋瑾缓缓起身,开口道:“那你先去泡个热水澡,等泡过之后再好好歇息歇息。”
许奕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小半个时辰后。
当许奕自厨房旁的厢房走出来时,王秋瑾已经离开了京兆府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