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的因素并不在此。
而在于正德帝的话语。
一句去你二叔家,若是寻常人家这么说,无疑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偏偏,这是天家。
此地,更是大宴群臣的兴庆宫!
正德帝此举有何深意?
刹那间,不知多少目光,不着痕迹地自许奕与许雍二人之间划过。
唯独只有许奕,无论是面色还是内心深处,皆是古波不惊。
无他,正德帝的反应早就在许奕与吕在中的推演之中。
正德帝想要尽快平复关中灾情,最好用的刀便是许奕。
他还不至于此时便自毁长城。
即使要卸磨杀驴,也只会等到所有事情全部平息之后。
至于眼线?正妻的位置虽然没了,但妾的位置却还有许多。
无非是影响力大大折扣罢了,但眼线的作用却丝毫未减。
当然,正德帝还不至于此时便穷图匕见。
许奕恭敬道:“回父皇,确有此事。”
正德帝慈笑道:“打算娶那姑娘为妻?”
许奕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深深躬身行大拜之礼道:“儿臣与王姑娘相交已久,互生爱慕之心,还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正德帝望着大礼相拜的许奕并未急着答应。
反而开口问道:“哪家的女子?”
许奕不曾起身,保持着大拜的姿势回答道:“回父皇,是举人王文清之女,太白山吕在中吕先生之弟子。”
举人王文清何许人也自然无人认识。
但那太白山吕先生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身份上来说,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正德帝喃喃两声,随即点头道:“准了!”
话音落罢。
正德帝看向礼部尚书,吩咐道:“择一良辰吉日。”
礼部尚书出列拱手行礼道:“遵旨。”
许奕随即再度行礼道:“谢父皇赐婚。”
正德帝笑了笑,示意许奕归位。
随即詹竹正式宣布大宴开始。
宴席方进行了约一刻钟功夫。
正德帝便缓缓退出了大殿,徒留下太子许雍代其招待群臣。
酒菜过半时,大殿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朱紫贵人们推杯换盏间好不痛快。
就在许奕端坐于木桌旁悠闲地喝着小酒之际。
许雍忽然提着一壶酒水坐在了许奕身旁。
随着其一入座,大殿内的欢快声瞬间停滞了足足几息之久。
几息后方才渐渐恢复。
但大多数人的目光仍时不时地看向许奕与许雍。
或许正是因许雍的存在,许奕方才才能那般悠闲地品着珍惜佳肴,喝着香醇美酒。
许雍入座后看向许奕笑道:“听说六弟今日去了很多大臣家中拜访,为何独独把为兄给遗忘了啊。”
听说、大臣家中拜访、为何不去太子府?
句句都是关键词,句句都是兴师问罪与威胁。
许奕闻言面色不变,同样笑道:“兄长是太子,是储君,小弟不知兄长忙碌与否,因此自然不敢轻易叨扰。”
“是吗?”许雍笑着问道。
也不知问的是储君,还是许奕不敢轻易叨扰。
许奕同样笑道:“不是吗?”
似肯定,又好似蕴含了其他深意。
兄弟二人对视几息。
随即同时举起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碰后,许雍笑道:“干了。”
许奕未言,直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即杯口朝下笑道:“兄长请随意。”
许雍面色微微一顿,直接仰头喝干了杯中酒水,随即同样杯口朝下。
许雍随手拿起许奕木桌上的糕点,放入口中,边吃边笑问道:“六弟日后可定要多去为兄哪儿走动走动。”
许奕笑了笑,无比自然地拿起一块糕点一口将其吞下。
随即连连保证道:“一定一定。”
见此。
许雍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轻笑道:“六弟慢一些吃,噎到了就不好了。”
许奕到了一杯酒水,浅饮一口后方才回答道:“兄长放心,区区一块糕点罢了。”
话音落罢。
许奕端起酒杯郑重道:“这杯酒敬兄长,小弟干了,兄长随意。”
不待许雍做出反应,许奕便一口将杯中酒水饮下,随即再度拿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起来。
许雍笑了笑,默默倒酒,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口朝下笑道:“六弟敬酒,哪儿有不喝的道理?”
说着。
许雍无比自然地捏起一块糕点,与许奕一般细嚼慢咽起来。
许奕心中冷笑一声,随即面色不变缓缓吃着自己手中的糕点。
那糕点在二人眼中哪里是什么糕点,分明是权利罢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
许雍拍了拍手中的残渣问道:“若是为兄没有记错的话,过了今天六弟便二十了吧。”
大周朝计算年龄是按照虚岁来算,过完年许奕不多不少刚好虚岁二十。
男子二十及冠,皇子及冠后便需就藩一地,无论是选择亲王路,还是选择郡王路,都需离开京城。
许雍的意思许奕如何听不出来?
许奕点了点头回答道:“过了今天晚上便二十了。”
话音落罢,不待许雍开口。
许奕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也不知明年一年能不能将关中灾情全部平息。”
许雍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在其看来,许奕极有可能拖延赈灾进度,以此延缓就藩时间。
若是让许奕继续在长安城待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何事。
许雍定了定神,随即开口说道:“以六弟的才能,赈灾还不是手到擒来。”
许奕微微叹息一声,回答道:“托兄长吉言。”
随着许奕一声毫无信心的叹息。
这场简单的试探暂时告了一段落。
二人寒暄几句后,许雍便借助着招待职责一事,起身离去。
许奕继续端坐在木桌旁小口小口的饮着酒水。
与方才的悠闲自得相比,此刻的许奕几乎将愁字刻在了神情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
许镇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他来作甚?”
许奕弱不可闻道:“试探。”
“如何?”许镇低声问道。
许奕嘴角微动,声音几乎弱不可闻道:“无妨。”
闻得此言,许镇不由得放下心来。
一场宴席持续了近一两个时辰。
直到子时降临,方才结束。
吃了个半饱的许奕随着许镇等人缓缓走出了大殿。
直到走出兴庆宫宫门的那一刻,这场极其无趣的夜宴方才彻底结束。
兴庆宫外,许奕拱手朝着许镇等人道别。
待众人散去后,方才走进了京兆府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