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驱不散长安城内的寒冷。
当詹竹手持圣旨,带着皇家仪仗缓缓走出宫门的那一刻。
不知多少世家家主如坠深渊。
其中尤以昨日刚被查封了麾下秘密商行的二十余世家为甚!
城东,广德坊。
易宅书房内。
易海源双目无神地斜靠在太师椅上。
有气无力地将那忠心耿耿的福伯挥退。
当房门缓缓关闭之后。
原本双目无神呆坐的易海源猛地站起身来。
目光中的呆滞,更是不知何时,竟完全被狠厉取而代之。
连带着,整个人凸显的无比阴沉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
易海源举起双手猛地砸在桌案之上,直将那桌案上一摞摞文书震的散落一地。
“许奕!”易海源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道。
若不是许奕上任京兆尹,他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那日朝堂之上,他没有选择置身事外,任由许奕挑起赈灾这一烂摊子,结局是否彻底不一样?
没有人知道答案,就连易海源本身也无从得知答案。
“呼~!”
发泄一通过后,易海源满脸阴沉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易海源低声怒吼。
随即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很可惜,无果。
片刻后。
始终冷静不下来的易海源大声怒吼道:“福伯!”
福伯人老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快速推门而入。
待见到易海源布满了阴沉与狰狞的脸庞时,纵使其见多识广,亦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一瞬。
身为服侍过易家两代人的他,何时见过易海源如今这副模样。
“打两盆井水来!”易海源面目狰狞地大声吩咐道。
福伯面色一顿,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叹息一声,随即快步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
福伯打发走两名下人,亲自将井水端至书房。
刚一将最后一盆井水放下。
易海源便大声吼道:“出去!”
福伯无奈,只得照做。
待房门再度紧闭之后。
易海源快步走向两盆冒着寒气的井水。
端起一盆,径直地举过头顶,丝毫未曾犹豫,直接将其全部倒向头顶。
刹那间,易海源形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但那冰凉的井水着实使其冷静了不少。
毫不犹豫,第二盆冒着寒气的井水再度顺着脑袋倾倒而下。
“当啷”一声,木盆被易海源随手丢在地上。
“噗!”双手用力地揉搓着脸庞,不一会儿的功夫。
原本煞白的脸庞竟变得无比红润起来。
细看之下,其面上更是冒起层层热雾。
两盆冒着寒气的井水作用下,易海源总算是相对冷静了下来。
快步朝着桌案后方的墙面走去。
猛地将墙面上悬挂的一幅名贵字画一把扯下。
随即自墙面暗格中取出一沉木锦盒!
三下五除二地将其打开。
露出其内一新一旧两本账册。
“福伯!备车!”易海源大吼一声。
随即快步走向桌案。
慌忙研墨,颤抖着双手将那略新账册之上的内容誊抄于纸张之上。
许是因为过于慌张,字迹多潦草且混乱。
好在,若是细细查看,依稀仍能辨认。
“这是我最后的退路了!他一定能保住我!一定能!如果他不保我!那就一起死!”
“对!没错!一起死!他不敢!他绝对不敢死!”
易海源浑身颤抖着快速誊抄,与此同时,口中不断地自我安抚。
片刻后。
书房外传来福伯的声音:“老爷,马车已备好。”
书房内久久未有回应。
福伯心生不妙之感。
快步走向书房,猛地将书房门撞开。
房门咯吱咯吱地来回发出异响。
“啊!”的一声。
福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
一客座木凳,极其突兀地倒在书房正中。
一双沾满了水渍的长靴于木凳上方,孤零零地来回晃动着。
而那长靴的主人赫然便是易海源。
福伯望着脖悬三尺白绫的易海源愣在了当场。
但很快,回过神来的福伯大叫一声:“老爷!”
随即连滚带爬地自地上起身,快步朝着房梁之下的易海源冲去。
临到近前,福伯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凳子。
使得易海源左右晃动的双腿彻底有了着力点。
随即双手颤颤巍巍地抱住易海源的双腿,想将其彻底放下来。
眼看着易海源的身体朝着一旁倒去。
来不及多想的福伯急忙放开双腿,抱住易海源的上身。
一花甲老奴,又能有几分力气?
刹那间,易海源连带着福伯径直地朝着一旁摔去。
“噹!”的一声,福伯与易海源双双倒地。
“老爷!!!”
福伯捂着胸口,异常艰难地自地上爬了起来。
伸出颤颤巍巍手掌,轻探易海源鼻息。
可惜,易海源早已没了呼吸。
福伯面露不甘心,快速伸手探向易海源脖颈。
体温尚且温热,但脉搏早已消失无踪。
“死......死了.......”福伯瘫坐在地上,满脸不知所措地低声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爷方才还让我去备车!这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怎么可能上吊自杀!”
福伯呆呆地望着易海源的尸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害了我家老爷!”转瞬间,福伯牙呲欲裂地怒吼道。
随即快步起身,跌跌撞撞地找遍了整个书房。
可惜。
此时的书房内,除了他与易海源的尸身外,再无他人!
与此同时。
福伯的怒吼声吸引来了无数仆从。
渐渐地易家女眷、子嗣,旁系叔伯全部涌入了书房。
乱了,乱了,整个易宅彻底乱了。
到处都是怒吼声,哭泣声,嘈杂声。
福伯瘫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易海源的吩咐,自己察觉到不对时的情况,以及自己心中的猜测。
但,现如今又有几人能够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
易海源的子嗣也好,妻妾也好,亦或者那些旁系叔伯、家族长者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