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仲卿带着他来到崖壁底下,指着一个字道:“你摸摸看。”
那个字挺奇特的,是三条横杠,但又不是普通的横杠,在右侧末端还卷成了卷,像三只横列着的小蝌蚪。
陈执礼把手摸到了上面,双眼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字,指尖就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感觉到了什么?”
欧仲卿问。
“一种凉意。”
陈执礼回答。
“听到了什么?”
欧仲卿又问。
陈执礼闭上了眼睛,世间好像再也没有其它声音,唯独耳边有微弱的清风拂过。
“风......是风声。”他回答道。
“是了,这是个风字。”
欧仲卿轻声道:“这个字的读音在儒圣部落所在的上古语当中,叫“咻”。”
拟音字?
陈执礼明悟,因为大风呼啸而过的破空声,就接近于“咻”。
“除了风声,还能感觉到什么吗?”欧仲卿问。
陈执礼这次将自己那双眼睛注视在了那个“风”字上,认认真真地看,观察,摸索,揣摩。
他的眼睛透过这个古老的文字,仿佛看到了一种沧桑、风霜、悠久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好像被拉扯进了一片苍茫的大草原上。
一个苍老而又健壮的背影,矗立在远处。
他没有穿上衣,下身也仅仅只是围了一条破袄,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光泽,背部肌肉极为胸廓,肱二头肌高高隆起,线条宛如刀劈斧刻棱角分明。
若非沧桑的白发在风中摇曳,以及略微佝偻弯曲的身体,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这是一个老人。
他就这样站着,双臂张开。
在他的前方,呼啸的狂风不断吹拂,他整个人如大海上飘摇的一页扁舟,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陈执礼看到那风已经是越来越大,快令人睁不开眼,迈不动步,可风中的老人如同一座山般屹立不倒,坚如磐石。
而就在这个时候,比台风还要恐怖的龙卷风渐渐生成,少年人目光中带着惊恐,张嘴想要喊着什么,可嘴里灌风发出的只是“呜呜”声。
老人依旧矗立不动,下一秒,就在陈执礼愕然的眼神里,他居然张开双臂,迎着龙卷风而去。
恐怖的罡风像是要把一切撕碎,陈执礼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被吹飞出来。
片刻后,他大声喘气,出现在了造字崖下,汗水浸透了衣裳。
“如何?”
欧仲卿问道。
“我看到了一位老人,迎着龙卷风而去。”
陈执礼心有余悸地答道。
“那就是儒圣啊。”
欧仲卿叹息道:“你可领悟到了风的真谛?”
陈执礼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个风字。
无数杂乱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耳边能听到风声不断。
有夏季微弱的清风,冬季呼啸的冷风,扫下落叶的秋风,还有温暖的春风。
四季的风在他身边静静流淌,他却摸不着,寻不透,仅仅只是看到,却不能理解,不能探索,不能分析。
而在一切的风声过后,陈执礼只觉得头疼欲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长叹道:“先生,我看到了风,却摸不到它。我望向了天地,却只有敬畏。”
欧仲卿却大笑道:“很不错了,你知道我们儒家文语派这一代的天才用了多久才能像你这样看到风,看到字中天地,看到儒圣吗?”
“多久?”
陈执礼好奇问。
“二十二天。”
欧仲卿比出了两个手指头:“儒圣的留下来的圣意,皆是他感悟天地之力的大道,寻常人什么都看不见,有些人在造字崖穷尽一生,都摸不到门槛,你能一日之内就能达到这个境界,领悟风的真谛,也就不远了。”
直到此时陈执礼才回过头看去,天色已经渐晚,太阳从东大陆飞到了西大陆,时间的流逝没有给人一点防备,他感觉在字中天地仅仅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世界却已经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