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朱慈炤已经打起瞌睡,对父皇和两位皇兄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崇祯却也没有苛责他,人家不喜欢政治,别强求。
选储君最忌讳的就是赶鸭子上架。
崇祯又问道:“那你们又知不知道,内帑的300万两银子用在了何处?”
“这个儿臣知道。”朱慈烺不假思索的道,“一是用于赈济各省的灾民,再就是给边镇募兵补发军饷以及赏银。”
“皇兄,不对吧?”朱慈炯忍不住反驳,“边镇募兵不是已经有了900万两?这么多银子还不够吗?还要父皇拿内帑的银子补窟窿?”
朱慈烺叹了口气:“二弟,你知道募兵的月饷是多少吗?关宁军才折色2两,其余募兵的折色更是只有1两!既便按照关宁军的标准,一个募兵一年也只需24两饷银,900万两饷银足以维持一支将近40万人的大军!”
“啊?”朱慈炯难以置信的叫起来,“可是关宁军兵力最多时也只有十二万,京师沦陷之前更是只剩下6万。”
朱慈烺接着说道:“但是饷银却是一两没减!”
崇祯紧接着问道:“那么问题来了,这900万两饷银去哪了?还有朕填进去的300万两内帑银子究竟去哪了?”
“是啊,去哪了?”朱慈炯茫然道。
朱慈烺眉头紧蹙,似乎已经想到了,却又抓不住要领。
这时候,旁边的朱慈炤打了个呵欠:“还能去哪了,肯定被贪污了呗。”
“不对,是漂没!”朱慈烺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这不是通常所说的贪污,因为整个文官群体都得了好处。”
“对喽,就是漂没了。”
崇祯道:“900万饷银,连同内帑填进去的300万,仅仅只有一半多点能交到边镇督师及总兵手中,然后还要被各级武官各种克扣、瓜分好处,最终能真正用于养兵的银子甚至不足三分之一,现在知道了吧?”
朱慈炯一脸震惊的问道:“所以900万加300万两,一半解送到边镇,剩下600万两就被文官群体给漂没了?”
朱慈炤:“父皇为什么不把这些贪官污吏都抓起来?”
“呵呵,问得好,父皇为什么不把这些贪官抓起来?因为根本办不到。”崇祯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就以辽饷为例,500万两辽饷还未出户部就被内阁漂没一成,出户部时又被漂没了一成,兵部再漂没一成,到了山东都指挥使司再漂没一成,再到蓟镇又要漂没一成,这就已经漂没了五成了。”
“如果朝中靠山硬,有首辅或者尚书打招呼,漂没会少一些。”
“但再少也不会少于三成,边镇能够拿到七成饷银就顶天了,绝大多数时候只能拿到六成甚至五成。”
“那么,这些银子是被各级官员贪污了吗?”
“其中肯定有贪污,但并不是全部都被贪污。”
“就说内阁漂没的这一成,其实是用来给京师官员发福利了。”
“福利?”朱慈烺、朱慈炯还有朱慈炤都一脸茫然,啥意思?
“就是各种的节敬。”崇祯道,“你们也知道,太祖高皇帝给各级官员定下的俸禄标准非常低,京师物价又滕贵,仅靠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就养不活家人,如六部等实权部门的官员还好,但像翰林院、詹事府等清水衙门的官员如果没有年敬节敬冰敬炭敬,一个个早饿死了,都说翰林院是储相的养望之所,但其中的清苦又有谁知。”
朱慈烺终于明白了:“内阁如此,六部如此,地方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都指挥使司也如此,甚至连府衙、州衙以及县衙亦是如此。”
“对。”崇祯点点头,“要不然拿什么养活全天下的胥吏衙役?”
朱慈烺有些生气的道:“这么说官员俸禄开支远不止400万两?”
“当然不止400万两,1000万两都不止,官吏俸禄才是大头。”崇祯叹息不已,“太祖高皇帝给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挖了个大坑哪。”.CoM
“他把官员俸禄定得低低的,初衷是好的。”
“害怕官员侵蚀民脂民膏嘛,想要减轻百姓的负担嘛,这个初衷还是值得肯定。”
“但他的做法过于简单粗暴,官员的手里掌握着权力,他们会不给自己谋好处?指望他们自己监督自己?这不是扯淡么。”
“结果就是,表面上的行政开支是减下来,”
“但是各种隐性开支却如开闸洪水般泛滥。”
“最后一盘账,开支翻倍还不止!亏大发了!”
“父皇,此事断然不能坐视。”朱慈烺急道,“得变法!”
“变法?”崇祯幽幽的说道,“你这可是跟全天下的文官作对,这可是要侵夺整个文官群体的财权,常言道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想过后果么?”
“啊这?”朱慈烺顿时间哑了,这个后果他是真没想过。
但他知道太爷爷万历皇帝,还有太爷爷的爷爷嘉靖皇帝,都跟文官群体干过仗,最终好像一胜一负?反正他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