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孝卿脸色有些尴尬,往日逢年过节,他偶尔也会去徐府拜见这位前辈,两家关系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也绝计不差。
如今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高俨,就此决裂了么?
“他是大行台,本将不听他的难道还听你的?”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斛律恒伽语气鄙夷的说道:
“上回大行台已经给过你们一次机会,可结果呢??”
众人听罢,尽皆沉默了起来,他们知道斛律恒伽说的是高俨派娄仲彦来宣诏一事。
那时也是在这大殿之中,无人奉诏不说,还联合起兵反对高俨。
既然是这样,也怪不得人家这次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徐显秀的神情也十分艰难:
“上次…老夫抱恙,不曾来此议事,否则…”
“否则怎样?”斛律恒伽跟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摸出一封诏书,然后在徐显秀眼前晃了晃:
“本将手里拿的是大行台要革除晋阳十一家王爵的诏书,武安王奉诏否??”
这回不但晋阳官员们呆住了,就连高俨亲封的并州大都督斛律孝卿也震惊不已!
一次性褫夺十一家勋贵的王爵?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就不怕勋贵们造反么??
可随即众人又反应过来,对高俨来说,綦连猛他们现在的行为不是已经形同造反了么?
既然如此,那人家何须再有任何顾忌??
“嘿…嘿嘿…”
徐显秀笑了两声,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围在他身边的徐家子孙见状,立刻大声向外呼喊请医者。
“不必了…”
徐显秀拒绝了儿孙们的好意,他猛的一瞪眼,对左右亲侍喝道:
“扶老夫起身!”
“阿爷!?”
“阿爷不可逞强!”
徐家人见老头子居然想下地,连忙想要阻止,但徐显秀根本不作理会,只让身边两位陪伴多年的亲卫扶他起身。
看着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老头,斛律孝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开口道:
“武安王何须如此?大行台若知您身体抱恙,想必也不会苛责您啊…”
显然,斛律孝卿已经看出徐显秀为何要这般逞强了,老头子这是打算亲自奉诏,好给子孙后代留一条活路啊。
毕竟晋阳现在已经等同于落入高俨之手,勤王大军兵败是迟早的事,到时候高俨若要清算,或许能念在他徐显秀今日的作为,而放过徐家一马。
“多谢大都督好意,老夫身为齐臣,自当一切以齐国为先!”
这一刻,老头子身上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让人仿佛看见来年轻时那位骁勇善战,以军功封爵的悍将,这种气势甚至让斛律恒伽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而徐家人个个目中早已珠泪盈盈,他们知道,这是老人家的回光返照,因为两月前便有医者断言老人家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徐显祖一生戎马,追随神武帝打下这齐国江山,怎能眼看它破败?更况我徐氏乃是真正的汉家血脉!”
老头子眼冒精光,神采奕奕:
“今大行台欲复我汉家先祖之荣光,徐显秀焉能不喜?!又焉能不奉诏?!”
这时,徐显秀面向邺城方向,躬身下拜,言语掷地有声:
“大行台在上,臣徐显秀奉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