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各处早已点上了灯笼,贾母房内也是灯火通明,贾赦难得留下来陪贾母吃饭,此时进膳完毕,丫鬟们为二人上茶、递毛巾。
贾赦喝了口茶,望了望窗外天色,“天色不早了,儿子就不打搅了。”
说着,躬身一礼就准备走。
贾母瞪了他一眼,“怎么,老婆子这就这么让你不喜,连坐着说两句话都不愿意?”
贾赦好不尴尬,只好怏怏地坐下。
一片沉默。
贾母忍不住了,望了望面色平静的贾赦,说道:“算了算了,人老了,就讨人厌了,明儿我就让人收拾行李,带着宝玉和迎春姊妹去金陵老宅,省得在这碍你们弟兄的眼。总之,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心静!”
贾赦沉吟了片刻,然后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老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真的不适合在朝堂里混,要是他安安静静地也就算了,但他还是这么书生气,一味的装好人,就很容易被人利用,我担心的是这个呀。”
贾母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了婆子的声音,“老太太,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来了。”
贾琏换了家常便服,和王熙凤一起来到了贾母面前。
贾母立刻堆起了笑,“好了好了,快坐下。”
王熙凤:“老祖宗疼爱我们,但规矩不能乱。”
一边说,一边规规矩矩地给贾母行了一礼。
贾母对贾赦说道:“你看,凤丫头还是知礼、守礼的。”
贾赦呵呵一笑道:“分人。”
听了这话,贾琏一怔,转头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贾母放下了茶碗,“你这差事忙的如何了?又一连两日没有回家了。”
二人又给贾赦行了一礼,方才在贾赦对面下手坐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知礼的凤丫头,又想起了到处作妖的王夫人,贾母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过神情间没有任何表露。
贾琏:“回老太太的话,一艘湖广的运粮船沉在了永定河口,今日才打捞起来,户部、兵部都在催,孙儿便在河堤上住了一夜。”
贾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王熙凤,“林丫头给我送来了几支西洋白参,待会你带回去吧。”
王熙凤连忙笑道:“是。”
贾琏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王熙凤倒了碗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端了起来,“老爷,您不知道,京城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着那五個人,也真是奇了怪了!”
贾赦望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贾琏将茶碗慢慢放下,“我要是能像二叔那样就好了。”
贾赦:“老子直接打死你。”
贾母脸一冷,“胡说什么!”
贾琏懵在那里。
王熙凤稍一犹疑,小声将贾政在参劾忠顺王折子上签名的事情告诉了贾琏。
贾琏明白了,望了一眼贾母,又转对贾赦说道:“老爷,来时张大人特意和我说了这件事,他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让我不要掺和,反正三弟在外出兵放马,二叔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贾赦,“官场上的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贾琏还想说,贾母刀一样的目光倏地射了过来,贾琏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琏儿这话一点没错!”
贾赦毫不客气地说道:“自从元春成了太子侧妃,老二是彻底飘了,要不是贾雨村拦着,估计太子能恨死他!”
贾母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皇陵竣工了!”
一丝苦笑掠上嘴角,贾赦摇头叹道:“老二竟然在这个时候上折子邀功,若非贾雨村拦着,此时被推到风头浪尖就是太子了。”
“什么?!”
贾母又惊又怒又失望,忽然,贾母大声地喘咳起来,王熙凤连忙上前给她捶背。
半晌,贾母摆了摆手,转身对鸳鸯说道:“去......将那个孽障给我找来,快去!”
又过了一会儿,王夫人急匆匆走来,“老太太。”
贾母冷着脸问道:“你们老爷呢?”
王夫人嗫嚅着答道:“去,去了东城......”
贾母脸一变,猛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转身对贾琏大声说道:“你去将你二叔拦回来,就说我现在要见他,他要是不来,你就让他等着回来哭丧吧!”
首先是贾琏,接着是其他人,闻言都怔住了。
............
梦云轩的大门咔呀一声打开了,尤氏面色黯然地走了出来,丫鬟银蝶儿打着灯笼在前面照着路。
“太太,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林姑姑她....”
秦可卿急了,说话时已经带着哭音连忙拉了拉尤氏的衣袖。
尤氏被她这话说得突然一下无名火起,没好气道:“你想怎样?”
秦可卿一怔,将手慢慢缩了回来。
尤氏叹了口气,“我们走吧。”说着径直向后廊走去。
屋内一片寂静,黛玉正坐在榻上看书。
紫鹃在一旁默默地给她收拾书案,黛玉抬起了头,“行了,明儿我还要用,就不用麻烦了。”
紫鹃一怔,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转过身去收拾被褥。
黛玉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宋妈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紫鹃连忙接过去,又示意她出去,从脸盆里拧好毛巾递给黛玉。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黛玉只是将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