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闻言后便笑着摇摇头,也没有显摆自己知识储备的意思。毕竟以他的阅历和时代背景而言,也的确没有什么途径去深入了解这解禁未久的南朝史着。
眼见李泰摇头,独孤信笑得更欢:“那这可是你的一桩损失,南朝人物或不以雄壮称达,但治学亦有专功。我镇兵家无学可夸,唯经多见广、博览群声,今日于你膏梁子弟当面,狂揽一个赠送经史的虚名。此南朝范学士述史巨着,且赠于你,用心研读,来年再见我要考校!”
说话间,他抬手示意家人们抬上一个造型用料都颇为精致、装满经卷的箱笼,当堂赠送给李泰。
李泰连忙起身道谢,他也很想仔细阅读一下这南北朝时期的后汉书较之他后世所见有何差异。倒也不是本性雅爱坟籍,只不过历史虽然说的是故人故事,但如何讲述反映出来的却是当时人的思想与精神面貌。
独孤信讲的也没有错,人生在世无论机遇如何、智力如何,总该要读一读历史。
但听到独孤信这一番话,他心里还是颇觉古怪,你是在炫耀你旅游过的地方多吗?这特么辗转南北,被人追赶的野兔一样乱窜,也能让你混出优越感来?
且不说老子后世游遍祖国东西南北大好河山,就当下而言,我也是从东魏熘达到关中的叛人啊,保不准哪天不想跟你们玩了,也会跑到萧菩萨那里混口饭吃啊。这要紧赶几步,说不定还能帮侯景拆了台城呢。
独孤信讲史完毕,堂中宾客们陆续起身告辞,到最后只剩下李泰和杨忠两人。
送走一批批宾客,独孤信返回中堂后,也并没有再接见其他客人的意思,而是望着李泰询问道:“那日之后,侯莫陈有没有再来寻你?”
李泰闻言后便摇摇头,回想那天侯莫陈崇咄咄逼人的语气,他也好奇怎么之后几天就没了下文。
侧席的杨忠听到这话后便有些好奇,略作询问听到李泰简述始末才有些恍然的说道:“怪不得日前开府邀见侯莫陈将军,听说彼此言谈不甚愉快……”
李泰也是玲珑心窍,听到这话后哪还不明白,连忙又站起身来向独孤信道谢。
独孤信摆摆手,不欲就此多言,转而又望着李泰说道:“此事缘由虽在侯莫陈气盛,但伯山你也不谓无辜。你在北州经营诸事,我也有闻,不可不谓有功,但独秀一方难免邪情滋扰。彼境胡荒绵重,诸多称智称勇的人士都只是浅行,唯你治途行长,众妒难免,此类邪情的滋扰,日后恐怕也会陆续有来。”
独孤信所说的这个问题,李泰也不是没有体会。
关西的盘子其实很小,在东魏的大势围堵之下,没有攻夺蜀中和江陵之前,几乎看不到什么向外扩进的机会与可能,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新笔趣阁
不说那些尚未形成一股强势力量的关陇豪强,单单许多资历深厚的北镇军头们,眼下都没有合适的地方进行安置。
陕北之前虽然是属于半放弃的状态,可是若加整合起来,同样拥有极高的战略价值与地域潜力。李泰眼下还只是草创出一个框架,所拥势力已经颇为可观,被摘桃子是一个早晚都要面对的问题。
他不将一些规划和成绩纳入对行台的正式奏对之中,也是在预防这个问题,保证自己哪天即便势位不在,也能绕开霸府的权位授许而持续维持自己的影响力。
独孤信见李泰默然不语,便又说道:“此间政出外府,难免人情大于治功。伯山你虽身出名门,又深具治事之才,但处此世道之内,想也难以期求专事长委。大行台虽有识人之明鉴,但其统率内外,偶尔也难免会有情大于事的退让选择。你虽然精诚于事,但若因此半途而废,智力穷耗却未见于功,这也难免让人惋惜啊!”
李泰听到这里,渐渐有点明白过来,独孤信今日邀见自己,这是打算挖大行台的墙角啊。
他虽然听出这个意思,但却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叹息道:“国之大事,大臣规图,晚辈胡禄中失、棋枰中子,唯使所指,岂敢自矜巧智、恃才为傲。”
“小子言不尽实啊,观你器量作风,可绝不是一个恭从任使的少愚!哈,我终究不比故太师共你情深,所言或许已经逾于情分。”
独孤信听到这话便撇嘴一笑,转而身体微微前倾,直望着李泰说道:“但既然讲到这里,我也不想言噎喉中。我是极欣赏你的才情智力,也想抬举一程,若能随我赴陇,凡我府内诸事任行,更无杂情掣肘。功成一处,惠彼一方,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