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听到王赟将他比作夏侯玄、夏侯霸,只是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个大可放心,他们是宗亲兼曹爽的党羽,我可不是。司马师误会于我,怀疑我勾结蜀虏,可能是一时的误会,太傅是明鉴之人,决不会误会于我。」
王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恍然道:「卑职明白了。」
郭淮叹了口气:「只希望太傅能明白,我并无反意,只愿妻儿不阴阳相隔,便已知足。」
王赟不由得为之感动,他当然明白郭淮在雍凉的影响力有多大,也正因如此,司马氏面对苛刻的国法,应当给一些活路。
否则的话,雍凉乱不乱,几乎就是郭淮说了算,他可不比夏侯玄等人,只有治权而无民心,根本御动不了手下的兵民,除了领死跟潜逃外,没有别的活路。
以郭淮在雍凉、陇右、关中都名声显赫的人来说,就王凌谋反以来,朝廷还未判决三族夷灭,雍凉一带的官民就在劝郭淮举兵了,言者不下数万人。
单凭这一点还不够,最重要的是郭淮可是司马懿的旧部,他相信以太傅的智慧,绝对会向朝廷力保王忆不被牵连至王凌案中。
郭淮自始至终并不埋怨司马氏,轻声道:「国法如此,谋反者坐连三族,不是太傅要杀我妻子的,这个我不怪他。太傅要想控制好雍凉,若无我节制,恐陷入大乱。」
王赟叹了口气,点头道:「只希望朝廷以天下为重,不要因为诛杀王凌,而牵连了将军。」
郭淮淡然一笑,说道:「钟会已下榻雍州了,还不去请他过来?不碍事的,就算不请他来,他也会不请自来。」
王赟不忍再说,只得领命应是,刚转身跨出门外,准备去钟会的下榻处,府衙的亲兵已快步走了进来,险些跟他撞了个满怀。
那亲兵连忙退了一步,先向王赟行礼道歉,接着对郭淮禀告道:「将军,府衙外钟会求见,还带了大批禁军而来。」
郭淮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冷冷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不去见他,他就急不可耐的要来见我了。」
王赟道:「将军要小心为妙,钟会自从当了司马师的心腹,屡献奇谋,办事也是雷厉风行,从未失手过。」
郭淮捋须不言,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这年轻人的名字我听过,但从未见过,据说才华见识,俱为一流,今日倒能会一会了。」
亲兵出去通报,钟会率领八名禁军走了进来,环视一圈,脸上带着笑意:「郭将军近来可好?」
郭淮跟王赟起身相迎,笑道:「托陛下跟太傅的福,在下得此颐养天年。」
钟会持节而来,位高权重,便坐在了上首,笑道:「颐养天年?郭将军说笑了,您正当壮年,天下尚未安定,西有蜀虏,南有吴狗,东有燕贼,正是用人之际,怎可如此早就告老还乡呢?」
郭淮皮笑肉不笑地道:「岁月不饶人啊——老夫现在不如当年了,只想着阖家团圆,告老还乡。孔明死了十几年,姜维青黄不接,蜀汉国力一年不如一年,而我大魏年年国力上升,又有士季这样的人才,今后灭蜀的大业,必托在你的手中。」
钟会闻言只是自矜地一笑,说道:「郭将军过奖了,朝野上下一直认为灭蜀的壮举,是交托在将军的身上,我等晚辈后生屈膝前行罢了。」
郭淮见他说话如此客气,心里的警惕降了几分,摇头道:「这可是捧杀老夫了。」
钟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只是,天下人对将军给予厚望,将军的行为,却未免有些对不起我大魏。」
郭淮心中一惊,警惕感又升了上来,沉声道:「我如何对不起大魏了?郭淮之心,天地可鉴。」
钟会长长地哦了一声,语调大有()调侃跟质疑之意,笑道:「郭将军,蜀国使臣来此拜访于你,不知有无此事?」
郭淮沉着冷静道:「确有此事,蜀臣靳祥暗中潜到雍州,登我府上,言降蜀之事,态度张狂,被我命人乱棍打了出去,并扣留了送来的蜀锦。」
钟会哼了一声:「郭将军难道不应该将他们都杀了再传首京师么?你不杀靳祥以自证清白,只将他轰出去,不合情理。」
郭淮道:「我命人乱棍打出,是想让靳祥留着性命回去告诉刘禅小儿,好折辱他一番。士季若是觉得我这样处置得不好,今后蜀虏再来,来一个我杀一个,这样可好?」新笔趣阁
钟会心想这个时候你说了算,靳祥没被当场格杀,想来也是明白了你的示好之意,质问道:「郭将军这话就不必说,我来雍州,是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是雍凉谣传郭将军私通蜀汉一事真假;至于第二件事,王凌谋反罪孽深重,朝廷要诛杀王氏三族性命,将军之妻也是王家人,按律也得遣送至洛阳,听候处置。」
郭淮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问道:「如此说来,我夫妇二人,都要向洛阳走一遭了?」
钟会点了点头,说道:「国法如此。」
郭淮没想到连自己也要离开雍州,眉头一皱:「要是西蜀来犯,我这一走恐不大好。」
钟会心想有你在,雍州才危险了,摇头道:「这个就不劳将军操心了,由陈泰、王经、司马孚坐镇,可保西屏无事。」
郭淮黯然不已,问道:「朝廷征召,郭淮不敢怠慢,能等太傅回来再行审我么?」
钟会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将军放心,一切大事,都须由太傅审查后,方可执行,我等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郭淮此时也无暇去顾及钟会说得是真是假,让他起兵造反,心中自是不愿,只得依赖于司马懿愿不愿意相信他。
他叹了口气:「我即刻收拾行囊,与贱内一同前往洛阳。」
钟会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郭淮携夫人王忆走出,只带了七八名仆人,各背行囊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