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平日素来平和,但皱起眉头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众官员互相用眼神责怪同僚们吵闹,然后一齐后退一步躬身告罪道:“臣等御前失仪,请殿下恕罪。”
朱标面色平和下来道:“众位卿家的话本宫也听明白了,一会回去自会同圣上商量,但圣上乃是真龙天子口含天宪岂能朝令夕改,虽然北人官南南人官北有些绝对了,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需要卿等为君分忧查缺补漏了。”
言罢也不再看他们径直朝着谨身殿走去,一众官员满肚子的无奈,这爷俩一个德行,就不能好好商量完再走吗?
朱标从奉天殿侧门走出来也是有些迷茫,不太清楚自己父皇这是怎么想的,只能先稳住朝臣再去同老朱同志商量一下了。
刚过华盖殿就遇上了正在背负着手仰头望天的老朱,朱标挥挥手让身后的刘瑾等人退下,走上前行礼后说道:“北方官少南方官多,如此强行调迁绝非善事,父皇是如何打算的呢?”
“咱看了这两年吏部的调迁任免,地方官先是求任京官,求不到就退而求其次,谋求赴任江浙之地之官,尤其是南方出身的士子借着家族之便利都到了好地方。”
朱标站在自己父皇身侧捏弄腰间的玉佩皱眉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江浙天子脚下富庶有余,无论求名求功自是方便,这无可厚非,别说南方士子了北方士子也想到江浙任职。”
朱元璋摇头道:“可北方缺人,尤其缺才能出众的官员,北方战乱连年导致多数士子的才学平平不说,迫于形势就任北方后也无心安民而是一心谋调南方,咱再不插手南北差距将越来越大。”
朱标叹了口气:“可如此逼迫南方士子赴任北方恐怕也不是良策,父皇定然还是另有所图吧。”
话说到这里朱标其实也大概猜到了,南方是大明的根基,可这根基近年来由于大规模的取士选官已经被众多世家大族渗透了。
从结果上来看,大明在南方好像是政通人和了,但以老朱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定然也发现其实皇权隐隐有被束缚的感觉了,朝堂上的官员腰杆子也是越来越硬挺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学识的人九成八都是世族出身,不可能不用这些人而任用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想要普及基层教育大明还差些火候,精英教育的话培养的还是这批人,家国天下,先家后国啊。
符合他们利益的时候政通人和,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就是劝谏不断,劝也劝不动的时候政令下达艰难曲折,地方的反馈更是夸张,直言政令所迫,天下纷然怨声满道。
敢这么说的都是知县同知一流,杀之也不能伤其根本,不杀后者接连效仿,最难受的就是杀了他们,后继任者依旧是世族子弟。
乱世之中不是世族的舞台,但天下平定后,就到了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们不算强大,但却体量庞大,而且杀之不绝,一个家族灭亡了立刻就会有另一个站起来,总要填补那份利益空缺。
“标儿,科举也选了几批人,可这些人真得用的也不多,不贪赃枉法的就更少了,若是从整体上看还不如国子监出来的。”
朱标也跟着望向远方道:“现在的国子监教不出真正的人才,只不过相比世族子弟忠厚老实些罢了,可忠厚有时候是无用之别名,难以委任大事。”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朝廷需要人才,越优秀越好,毕竟天下如此之大,方方面面都要人杰,但又没办法约束他们尽忠报国而不是以权谋私窃国肥宗。
“那是因为国子监还是小,咱准备过几年国库富裕些后再扩大,而且不仅是在京立国子监,地方州府县乡都要有府学、州学、县学、社学,寻常百姓家的子弟也该读书识字也该知道尽忠报国!”
朱标转过头看向老朱说道:“无地而不之学,无人而不纳之教,庠声序音,重规叠矩,无间于下邑荒徼,山陬海涯……”
朱元璋眼睛一亮道:“对,哈哈,还是咱标儿懂咱,天下人都读书了就好了,王治教化选拔出更多的优秀官员,而不是只能从那几个大族大姓中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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