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着,平川哲文望着这样的眼神,就像是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犯人。
久田茉树深吸了一口气,冬季带着冷意的空气沁入口鼻,她让自己清醒一点。
“哲文,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她细细打量着他,不放过一点脸上的微表情。
“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
平川哲文又没了回应,眼神中,纠结起来——他现在还能回头吗?
回去,和筱原诗织说:没什么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就这样吧。
然后,再对叶月说:叶月,可以了,包养之类的玩笑到此为止了,我们之间不再有关系了。
他做的到吗?
心中的答桉是如此显而易见,平川哲文不需要多想,答桉就第一时间浮现在了脑海。???..Com
他现在已经绝对做不到了。
“……”
久田茉树将后续的问题咽了回去。
仅仅通过眼神就能知道答桉了,后续的问题,那些劝说,已经没用了……
——但是果然,人说到底就是即使明知道答桉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去试一试的生物。
又往前走了几步,又一次抬起脸,直面着平川哲文的眼神,久田茉树忍不住了。
“哲文,你真的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吗?就这样朝着你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也无动于衷?”
平川哲文沉默了片刻,吐出的话很艰涩。
“……但是,我现在能怎么办?”
“坚定一点,挣脱她们。”久田茉树的话语很坚决。
“挣脱她们……”
“是。”久田茉树说,“说到底你并不亏欠她们什么。”
“或许对于她们而言,你是她们人生里相当重要的一个组成,你改变了她们,是她们不能放弃的救赎。”
“但是,你自己呢?”
“对你自己来说,她们真的就让你完全挣脱不了吗?”
“我觉得你对她们并没有那么多责任。”
“在此之前,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责任去做了,你帮助了她们,你问心无愧。”
“至于期间发生的一些意外……”
“那也只是意外而已。”
“你不需要因此对她们接下来的人生负责。”
“她们之后怎么样,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你觉得呢?”
“……”
“……”
“茉树……”
“好了我知道了。”
平川哲文仅仅只是刚刚开口,久田茉树就知道他要讲什么了。
她打断了他的讲话,悲哀地撇过了脸。
果然,既然明知道是无用的,就不要去尝试了才对,答桉符合心中的预期,除了让自己再次难过一次,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啊,道理谁都懂。
感受着心中的情绪,波动,盯着街边路灯的久田茉树,她放缓了脚步。
绝大多数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难道她说的那些话,平川就不知道吗?
想来是知道的。
但是,人类就是这样,个体的差异,感性的存在,让所有人面对同一件事,也会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
人是非完全理性的生物——在理性的道路上根据感性的指引找寻着自己的方向。
久田茉树此刻最【正确】的决定应该就是丢下平川哲文转头就走,从此以后这个人堕落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统统和她无关了。
但她做不到。
感性的思维,依旧存续着的情感,指引着她的方向。
在夜晚的风,能够让头脑冷静的风里,久田茉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平川哲文也停了下来。
“茉树……”
“你已经听不进去了,是吗?”
久田茉树并没有给平川哲文说话的机会,她盯着他的眼睛。
微微停顿就自顾自做了判断。
“是,你的确已经听不进去了。”
“已经晚了,你已经陷了进去。”
“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一两句话能够说服的。”
“我……”
“不,你不用开口。”久田茉树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又一次打断了平川哲文的发言,“接下来听我说,好吗?”
“……”
迟疑着,平川哲文点了点头。
和着风掠过的声音,久田茉树的话语声,轻飘飘的话语声,也跟着吹入了平川哲文的耳中。
这是久田茉树今晚对他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
“哲文,我知道的。”
“喜欢的情感不是说断就断,你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放弃。就算是我,我也不是那么坚决的人。”
“尽管来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但我真的很难过。”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可我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你,那个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是一名正直的教师的你。”
“我始终难以接受,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很难过。”
“就是这样,凭借着我对你最后一丝的喜欢……或者说,对以前的你的留恋。这让我站在了这里,你的面前,对你说出这些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前的女教师停顿了一下,语气,越发郑重、认真。
“哲文,我一直认为,犯了错并不会怎么样。”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错,那些常人眼中的‘问题学生’,在许多年之后,也许也能够拥有让人满意的人生。”
“只是,在这其中,需要别人的引导。”
“你需要有人把你拉出来。”
“你也说过的吧,曾经的不良少年成为如今的教师,那名在你面前,说你还有救的教师,是因为她,你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现在,让我成为她。”
“我也对你说,你还有救,或者说,我希望你还有救。”
“那些伸出手,要把你拽到泥潭里去的人,你挣脱不了她们,那就让我把你拉出来。”
“总是你在拯救别人的人生,现在,轮到我来拯救你了。”
……
“但是,你也知道的吧,只有我一个人,怎么都不行的。”
“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需要你自己,你自己也想要出来。”
“最后一次的机会,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不可能一直牵住你。”
“什么时候,我累了,累到拉不住你、不想要再拉着你的时候,就是我放弃的时候了。”
“记住了吗?”
“教师的身份是荣誉,身为教师——身为一名曾经的教师,你应该理解这句话。”
“好好回想一下当初你第一次站在了讲台上面对学生的情景,那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不要让她们毁了你本该骄傲的人生。”
“那个本该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是一名教师的人生。”
“……”
久田茉树走了,红着眼眶转过身,在平川哲文的注视下,背影消散在夜晚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