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补偿的爱是令人无言的,这份无言加诸于本就存在交流隔阂的两人之间,更让这种无言隐秘起来。
如果只是雨宫夜自己一个人,可能她永远无法将她自己内心的感受分享给她的母亲。
中二,隐秘之身,她真实的样子永远无法展现在她的母亲面前。
而且因为她母亲的否定——
“如果因为这种事,孩子生病了,会很困扰的吧。”
来自最亲密的人的否定,使得这名少女内心之中也在否定着她这副模样,更不可能将她这个样子展现出来了。
平川哲文是唯一给予了她肯定之人。
如此也不难想象这名中二少女对于他的信任了。
不过这当然还不够,来自母亲的肯定才是这名少女最为想要的。
所以,平川哲文约定好了和她一同解决这件事,将这件事,好好地和她的母亲沟通清楚。
而很显然,由缺少陪伴引起的交流隔阂,并不是简单的重新陪伴就能够解决的。
在隔阂已经产生的前提之下,想要消除隔阂,需要一个契机。
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为她们之间创造这份契机。
但这种契机并不是简单地立刻就能创造出来的,要一步一步来。
今天的家访,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在雨宫母亲的内心中埋下一个种子,让她意识到——问题并没有解决,雨宫夜对她,是有所隐瞒的。
隐瞒的原因在于隔阂,在于沟通的缺失。
而现在种子已经埋下了,只等待着之后的时间里,让它发芽。
这需要一点时间,着急不来。
不过,如果过程顺利的话,或许能在学园祭时候解决?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拟定过一遍了,只等待执行了。
就是这样,慢慢来吧。
只是啊……
慢悠悠地闲逛在路上的平川哲文,望着望眼通透蓝色的天空,身边行人,车辆,思绪便跟着高远的天空向上升去了。
因为刚才和雨宫母亲的对话,前世飘渺的记忆开始浮现了,如同被尘沙掩盖的破碎遗迹,尘沙被风吹去,露出一点存在的痕迹。
前一世的父母,怎么样了呢?
悲哀,又或许并不悲哀的是,大部分记忆已经忘却了,连面孔都模湖了。
同样悲哀,又或者并不悲哀的是,现在提起他们只剩下一点飘渺的印象,情感也澹漠了,无悲无喜。
很难说这到底是悲哀还是不悲哀吧。
忘记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重活一世,却带着上一世令人愉快的、令人怀念的、令人难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刻在脑海中,那么重活一世,这些放不下的回忆只会成为抹不去的伤痕吧?
因为永远都见不到了。
无法忘记所导致的,是一个人永远沉沦在过去,永远走不出。
就算新生的身体,腐朽的心灵也会把人拖入深渊。
从这点上来看,遗忘是必要的。
上一世的父母,好友,以及那位给予了他期望的教师,这些人的面容都模湖了,只剩下大致的记忆,大致的事件,标志他们的确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
但此外也没别的什么了,甚至他自己前世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
时隔一世的回忆成了老旧的充满噪点的电影,回忆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微末的怀念。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对此,也只能说,遗忘才是新生的开始吧。
在这一世开始的时候,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平川哲文上一世的记忆还并未复苏,一直到快上幼儿园的时候,些许片段才渐渐浮现。
如果在最初的开始,就将所有的记忆、所有清晰的记忆,就这么交给他,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融入他现在这个家庭吗?
还能轻易地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吗?
答桉是显而易见的否认吧。
因此,再次说一遍,遗忘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平川哲文复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除了上一世模湖的种种,还有这一世的、一名少女相当清晰的影像。
是筱原诗织。
“一切都将随风而逝,杳然无踪,我们就是如此活着。”
……
第二天,9月7日的周天,平川哲文在家中见到了雨宫夜。
“雨宫同学,进来吧。”
“此身打扰了。”
昨天还在母亲面前规规矩矩的少女,今天在他面前,就穿着洛丽塔裙子,向他表演了她独特的收伞技巧。
不得不说,还真是令人感慨。
打开门让开了位置,提着裙摆行礼的少女走了进来。
然后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的,自己换上了拖鞋,在平川哲文微妙的眼神之中走进客厅。
“平川老师,怎么了吗?”
“……没什么。”
也不知道雨宫母亲见到雨宫夜在他面前是这样的,会是什么复杂的心情。
平川哲文仅仅是代入地想一想,心情就很复杂了。
女儿在自己面前完全伪装了起来,面对别人的时候才展现出真实的样子……
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是唯一正面地承认了雨宫夜中二人格存在的人,稍加想象一下,这名从小缺失了母亲陪伴的少女的心理,就知道这一直以来的依赖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了。
这么想着,平川哲文也只能略显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了,坐下吧。”
摆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之后,平川哲文边走向沙发,边对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雨宫夜说道。
不过走两步他就知道雨宫夜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沙发上趴着一只猫。
“……”
哪怕接近半个月之后,面对米迦勒,平川哲文还是会回想起,雨宫夜在他家的客厅里被猫脱掉了浴巾的那个上午。
——这个也要忘掉,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平川哲文赶紧将不妙的画面排出脑海。
还好说到底也接近半个月了,印象也不像当初那样深刻了。
回过神之后,平川哲文就走过去,将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的米迦勒抱走了。
抱的时候,这只白猫还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
嗯……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它丢到地上,让它自己找个地方重新睡觉去,然后在米迦勒走去的背影之中,雨宫夜才鼓着脸颊,从猫身上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了。
“昨天老师走了之后,雨宫同学的母亲有说什么吗?”
平川哲文也坐下之后,这么问道。
“没有说什么。”雨宫夜摇摇头。
“这样啊。那好的,那就开始准备后续的计划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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