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干司境内最后一支残余势力被消灭了。
十年。
认真算起来,将军刚好用了十年的时间。
明年就是将军三十岁寿辰。
想到如今金陵薛家,还有已经病故的父亲,薛蝌不得不感慨时间的伟大。
不论何时。
时间永远不停的前进。
羡慕完别人,自己又分润不到功劳,薛蝌只好回去噼柴,继续为过冬做准备。
和金陵完全不同。
在奴儿干司,全年中有一大半的时间,不是为过冬做准备,就是在过冬的日子中。
这里对时间的消耗更直观。
很多人家会养狗。
因为太冷。
懒汉懒婆子们懒得下炕,一躺就是一天,抗上拉完屎直接一声唤,狗子就摇着尾巴进来,等它出去的时候,屋子里也干净了。
薛蝌第一次见到,被恶心到半个月吃不下饭,以后见到狗就犯憷,生怕狗跑来舔自己的脚。
顺着纹路,一斧头噼成两半,两半才噼成四片,四片分为八根细柴火。
一堆一堆整齐的堆积进入柴房,从早到晚,一直堆满为止。
柴房里堆满了一屋子柴火,院子外也堆满了几处,足够烧一个冬天。
戴着皮毡帽,穿着皮衣,套着皮靴,此时的薛蝌,活脱脱一名东北汉子。
“彭。”
斧头被丢到地上,薛蝌去泡了一大壶茶,仰起头咕冬冬就喝了大半。
也没有再出去,捡起了两本书打发时间。
这就是他在奴儿干司的生活。
枯燥,无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让人绝望。
当然。
如果仔细的探究,也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例如滑雪橇,例如和小媳妇们说些荤话。
但是薛蝌怕。
他被自己被人遗忘了。
遗忘在这片宽广的让人敬畏的土地上。
此地。
离镇江一千三百里,离金州近两千里路。
而两千新合军击败多尔衮的地方,更是在深入奴儿干司,长达五千里之外的地方。
奴儿干司太大。
大到薛蝌心里没底。
自己会不会被派去乞列迷城?以王宣的性子,此事不是没有可能,恐怕自己真的会成为野人了。
……
镇江。
此时的镇江很忙碌。
第二军镇的驻地,原来暂时为镇江,现在已经开始搬离,经过长达半年的争议。
到底是驻扎在平安道,或者咸镜道,还是从奴儿干司寻一块合适的土地。
最后还是决定,定在了平安道。
平安道远离奴儿干司腹地,不利于开发奴儿干司,但是平安道富庶,容易养人。
而且咸镜道和平安道,还有不少的朝鲜人口,也需要防备,或者也可以说,更容易控制朝鲜。
其实不光是第二军镇,包括沉阳的第一军镇,也在往辽河套迁移,在草原外筑城。
镇江衙门里头,已经烧起了地龙,值班的差吏,又临时增烧了一铜盆的炭火,让班房里一片温暖。
李成贤聚精会神的看着公文,大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片冷气的男子。
“今年的天气格外冷,平安道的道路上,已经结了冰。”
稽查使王宣,径直走到火盆前,伸出后烤火,也不敢离的太近。
一旁的年轻文书,热情的泡了一杯热茶,恭敬的递给了王宣。王宣谢过对方,喝了几口热茶,才缓过气来。
“还没吃吧。”
李成贤关心的问道。
火房的厨子们,烧了几样的点心,王宣点点头,拿起一块,他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又冷又硬。
“煮点粥喝吧。”
李成贤拦住文书,自己亲自忙活了起来。
把烧着的茶壶取下,换上一口铜锅,用小米粥熬,然后还添了一把红枣。
小米粥好吃,王宣胃口大口,“再给我一碗。”一点也不客气。
李成贤点点头,又舀了一碗,笑眯眯的看着王宣。
“小米粥就要趁热吃,但是也得注意,别把自己烫着了……”
“你这是有话要跟我交代?”
王宣笑道。
他们军镇的事情多,而且不好做。
内地的人不知情由,只以为他们在外头当坐地虎,不知道他们实际上的难处。
就说他们第二军镇。
地盘大,势力杂,人手少,犹如刀尖上跳舞。
平安道,朝鲜的两班势力大。
咸镜道,朝鲜的军户势力大。
奴儿干司,千把号人撒入其中,就像是沙滩上的一颗沙硕般不顶事。
就算如此多困难,他们第二军镇要负责的事情却极多,维持的事情也极多。
更不提还要兼顾朝鲜。
所以从上到下养成了习惯,能简单做的事情,绝对不复杂化。
“我听说你要把薛蝌调去乞列迷城,此事我先拦住了。”
听到李成贤的话,王宣没有生气。
倒不是因为李成贤资历比自己强,而是两人多年在金州做官,深知对方的脾性,不是自私自利的人。
“奴儿干司太大,乞列迷城不过是奴儿干司东西方向的中间地带,却已经是我们目前能抵达的最远地区。”
王宣自顾自的说道。
“所以需要人手去管理,去种地,去打猎,别人可以去,薛蝌为什么不能去呢?”
李成贤笑着不说话。
两人都是老伙计,没必要藏着掖着。
果然。
见到李成贤的模样,王宣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确对薛蝌不满。
不光是对薛蝌,最近几年,对涌入金州的国内官员,王宣都感到不满意。
包括秦钟等等。
在王宣看来,这些人只会争权夺利,根本就没有为辽东吃过苦,不会珍惜当下的来之不易。
“薛蝌还是不错的。”李成贤评价道。
当时武震孟带领大军入朝,薛蝌是随军官员,不管是劝服朝鲜降官,还是维护地方,都出了大力,获得了不少的功劳。
李成贤把事情讲了一遍,王宣却不为所动。
“做的再好,功利性太强,迟早引来祸事。当下金州只是让调去奴儿干司,我见其并无悔意。”
王宣边说,嘴角露出轻视的笑容。
“他们这些人,仗着关系,心里没有畏惧心,不就是觉得自己有凭仗吗。
对付这种人,只要在我手里,我就把他的凭仗击碎,倒是要看看,有没有畏惧心。”
对于王宣的想法,李成贤不做评价,但是他得劝一劝对方。
“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任何事情需要有度,你取消了他的主官,发配为看仓库已经足够。继续苛刻他,只怕过犹不及。”
既然李成贤态度坚决,王宣也不好强求,把原来的计划作罢,算是放了薛蝌一马。
虽然如此,王宣还是气不过。
认为肯定是有人找关系,找到了李成贤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