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才下过好一片大雨,天色一片溟濛。
一阵风气,泛起了凉意。
关鸠神情专注地看着辜泓清,认真等待着这人能够给自己一个略微满意的答复。
他们当下所在的地界离栖荒并不太远。
地处岭南边缘,人烟自是荒凉,在受到佛界的影响,众人的意识也有些昏沉,更是不会有人出没在此处。
辜泓清就算不愿意回答,关鸠也是有足够的时间和他耗着。
普渡慈苑这场动乱,来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是莫名其妙。
倒是彻底让昭天道这个沉寂百年的组织浮上了台面。
又是抢夺血摩罗的碎片、又是抢去了净梦的尸身。
这恐怕是和西方佛界的济世宗合流一块。
“乱世当中,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一个小角色,又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答非所问,关鸠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关鸠顿了顿。“若辜大人真的只是小角色,那未免也太过小看自己了。只是大人嗫嚅了这么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在下的一个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辜泓清又是陷入沉默,躺在地上什么也不打算再说出来。
“张顺,你现在气顺了吗?”
关鸠也没有逼迫的意思,扭头问了张顺一句。
“哎哟,你别提了,鸠爷!你看他现在这模样,好像是我们做错似的,一口气淤在我胸口就顺不出来!”
关鸠这话刚说完,张顺就开始咋咋呼呼。
“留一口气就行了,算了,留个全尸就行了。”
关鸠再度向辜泓清的脐下渡了一口气进去,吩咐张顺一句便起了身。
这两人在那边一唱一和,落在了江鹊的眼里略微有些滑稽。他轻声‘嗤’了一口,双臂环胸,别过了身子。
张顺立马明白了关鸠的意思,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辜泓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活动了一番身子骨,爆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胸口处那凝就的一点怒火也是要发泄到辜泓清的身上。
辜泓清的呼吸变得急促,许是预料到张顺走过来要干什么,目光变得有些惊恐。
“关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对你可是有救命的恩情!如果我在这里折了!你可要想好了!我的上头可是关山道关大人!”
做了一番威胁,只是声调偏高,又有些急促。
听着,更像是求饶。
关鸠朝张顺摆了个手势,静静看着身子骨有些发颤的辜泓清,目光有些寒凉。
他的面色本来就不太好,有周遭阴冷环境的衬托,更像是一头索命的恶鬼。
“这你不用担心,你的恩情我一直记着的。为了不毁你的名声,回去我就上报一个死于动乱。普渡慈苑出了这么大一个乱子,死一两个阴曹吏也是很正常的,你这样走也很体面。”
“你!”
辜泓清瞪大了眼睛,似是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好,我承认我是和昭天道有联系,张顺头里的傀丝是我中下的,也是我故意引着普渡慈苑那个和尚强行将我们扣留下来!”
“那么你就是昭天道的奸细,故意加剧酆都府和普渡慈苑对立?”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联系岭南酆都府的馗首,在整个环节当中,我最是微不足道,也只有听令的份。从头到尾,我就连跟我搭桥那人模样都没有瞧见。”
辜泓清整个人蜷缩成一块,像是蝉蛹般,显得有些卑微。
“隆兴二十一年那场事变和你没有关系吗?”
这番质问,辜泓清也只是怔愣了一瞬,脸上露出苦笑。
“我只是个棋子罢了,也就是今年才和那人搭上关系。现下如此,当然是把我舍弃了。”
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关鸠,末了又补上了一句。
“你大可将这些上报给酆都府。关兄弟,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把我就地正法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我一直都是和关山道关大人单线联系的。无论这件事情终末如何,你都是要再度北上报到的。”
“眼下已是穷途末路,辜大人还有余力威胁关某。关某着实佩服。”
辜泓清像试着站起来,许是张顺下手太毒,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又躺倒在地上,面目有些扭曲。
“关兄弟这话说得太过了,泓清是在帮你。你认为关大人为什么会将我留在身边,他自然是知道的,聪慧如你,想来也知道为何吧。”
这回倒是让关鸠说不上话,眉头微微的锁紧到一块。
张顺见关鸠有些犹豫的模样,立马沉不住气,跳了出来。
“鸠爷,你可被这小子话给唬住了!我估摸着那天我们遭袭也是他和别人串通好的,得亏鸠爷你的手脚功夫高明,不然咱们两人估计都不可能活着到普渡慈苑来!”
关鸠抿着嘴,没有说话。
辜泓清身子微颤,淬了好几口血沫,露出略微凄惨的笑容。
“关兄弟,还记得几日前我和你说的话吗?若我当真是要害你们,在那半途上,你们就没了性命。这句话话,辜某是不算假的。”
“那你那时候见我和寺庙的大和尚起了冲突,为何却是指刀向我?”
一旁静默站着的江鹊,选择了开口。
这件事情一直横亘在心中,趁着这个时候,一吐为快也是好的。
“那日遭受的袭击无论是谁,只要他是酆都府的阴曹吏,我都会把刀指向他。这番说辞,也不知道你满意吗?”
“我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