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兴面色仍是有些阴冷。
“冷大人说玩笑了,普渡慈苑又不是好相与的,内中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我们岭南酆都府本来人丁就少,大多修为低微。彭某人好几回前去警告普渡慈苑不要庇护这些人,都是碰了一鼻子灰。若是真硬碰硬,恐怕也是我们酆都府吃亏。”
不同于南都酆都府,岭南酆都府地处偏僻,远离岭南名都花城,几乎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若是想要想花都的天师府求援,恐怕还是费上不少时间。
“普渡慈苑内不是来了三个阴曹吏吗,难不成彭大人没有去和他们打招呼?”
彭祖兴没有言语,只是眼眸微盍,轻轻敲打着桌面。
一直跪在地上的张元祥似乎理解了彭祖兴的用意,连忙起身。
“冷魁首有所不知,那三人好像是和普渡慈苑沆瀣一气,不但如此,还出手上了在下......”
“看样子这雨还有些时候才停啊。”
冷调寒从位子上起了身,朝殿外望去,无故感叹一句。
登时,殿内一片寂静。
远处,一片阴雨簌簌作响,没有丝毫消停的趋势。
近处,只有殿门前卧着的莲花漏在默默转动着。
冷调寒慢慢踱步到了张元祥的身侧,彭祖兴死死攥紧手柄,盯着冷调寒的举动。
“你方才说那三人皆是和普渡慈苑沆瀣一气?”
张元祥抬头看了冷调寒一眼,又赶忙低下。
“是.....是!”
冷调寒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了几下。
“可我得到的话头不是这么说的啊,是你先挑衅我们南都酆都府在先,说什么我们是败类什么的吧?”
冷调寒这一番话,让张元祥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出。
许是受到外面湿气的影响,张元祥额头上的汗水越淌越多。
“下...下官一时失言,在这向冷大人请罪!”
彭祖兴直接从椅子上起来。
“冷大人,我属下失言,是我这上峰教导无方。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将公事给办了,我想上峰遣你下来便有这么一层意思吧?”
“那是自然。更何况,身为阴曹吏自然是为了一方百姓的福祉所着想,可不得有丝毫的延误。毕竟,彭大人也不愿意看着岭南成为下一个南都啊。”
似是积了一层阴霾在脸上,彭祖兴隐隐有了怒气,也只能在心底将冷调寒骂了个遍。
......
......
了想死态不能算是十分凄惨。
除却了脖颈处那细微的血痕之外,周身上下没有找到别的伤口。
忽略掉那一到伤痕,还以为他只是睡了过去,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来者修为不俗,只是了想身为净梦座下弟子之一,怎么也不至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被人一招毙命。
“又是傀丝......”
净浮手中躺着一长一短的一条丝线,正是从了想脑内所取出来。
“寺庙之内仍有内奸。”
净浮面色忧虑,寺庙内接二连三闹出人命,已是身处风雨当中。
“脑识一片混沌,我也无法从他过往搜到丝毫线索。”
净梦的手轻轻贴在了想的额头上探寻了一番,然后轻轻摇头。
短短数日的功夫,净梦座下最为出名的四个弟子。
一个莫名死在了庭院内,一个被直接逐出了寺院,一个失去了手臂。
净浮并不是十分担心找不到凶手,水落石出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心中只是有个相当不好的预感,自打普渡慈苑庇护清晖难民之后,便是大小风波不断。
长此以往,恐怕将是永无宁日。
甚至往不好的方面去说,普渡慈苑将是面临灭亡的风险。
过往在寺庙内参禅修佛的安宁日子似乎成了遥远的奢望。
“师兄,这件事要赶紧告知净悟他们吗?”
“我会去和他们说的,只是不是现在。”
净梦伸手轻轻盖在了了想的眼上,口中念念有词。
口中所诵的是净宗咒语《往生咒》。
早在济世宗之后,五宗便开始互通有无,放下先前嫌隙,相互讨论佛法。
因此,身为禅宗弟子的净梦会学得净宗的《往生咒》也不例外。
大意便是希望亡者真正离苦得乐,得生净土。
许是受到了这咒语的影响,了想的面色倒没有先前那般苍白。
“今夜离寺者,将是内奸。”
“师兄就这么肯定吗?”
“一日之间发生如此大的事情,潜藏在暗处之人必然是听得到什么风吹草动,自是按捺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先前师兄嘱托我将《佛心觉悟众生图》大方借出去的原因?”
净梦摇了摇头。
“我原先也是相差了,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是出乎净梦意料的事情,原本也是想透过《佛心觉悟众生图》这件宝物来作为诱饵,是伸出来的引诱出普渡慈苑内不安分的因子。
这件事情相当冒险。
也只有如此,皆由关鸠的手,伸出这面旗杆,让它搅乱这趟浑水,才能够吸引得了暗处潜藏者的目光。
只是那暗处的人,足够沉稳,并未有因此而上钩。
一步走错,便将是万劫不复。
净梦打开了窗棂,屋外的湿气飘了进来,将屋子内的血气一洗而空。
阴雨已然连绵不断,就是没有放晴的时候。
远来的一朵乌云,衬得净梦的面色更为黯淡。
只是那双眼眸依然相当平静,好似凡尘种种皆不挂怀在心。
“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关鸠。
净梦轻轻念叨这个名字。
思忖了片刻,净梦抖了抖衣袍,对一旁的净浮吩咐了一句。
“先让佛光护着这一具躯体吧,我想将这暗处的阴谋者找出后再行安葬。”
净浮不太清楚净梦在想什么,但既然自己这位师兄吩咐下去,他也不会置喙师兄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这位师兄的心思,比之庙堂上面那些心怀鬼胎的大人们,更为难测。
毕竟那些大人们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是明摆着的事情。
而自己这位师兄却如海水一般。
深不可测。
望之,又令人心中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