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是与汉中王势不两立的国贼,双方已经厮杀多年,无论曹氏情形如何,汉中王与他们,惟有鏖战而已。
但眼下,曹操究竟病了么?他病到了什么程度?他的病情,对曹氏政权的削弱,又会到什么程度?如果这种削弱是有限的,则汉中王就要继续挟裹反曹复汉的联盟,保持天下共讨之的局势。但如果说,曹氏政权会因为曹操的病、或者死而陷入大乱的话……
所谓的反曹复汉联盟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了。孙权和马超,都会急不可耐地从曹氏政权身上撕扯血肉以自肥。毫无疑问,当他们的力量扩充到一定程度,便会成为汉中王新的敌人。
不用看舆图,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马超的兵力大举进入关中,对汉中方向后继的发展会是多大的阻碍;而孙权如果控制江淮等地,便足以向兖豫青徐等各地伸手,阻遏荆州北上路途的侧翼。
所以坐观局势变化绝不可行。当曹氏出现衰败迹象的时候,汉中王必须立即行动,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己方攫取曹氏政权最大份的利益,确保己方对孙权、马超的优势。
但在这个过程中,己方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否有可能与孙权、马超再作协商,稍稍限制孙权、马超的野心?是否有必要继续维持联盟,直到再也无法维持?若不能够,难道为此不惜与孙权、马超破盟,全面开战?以汉中王政权的实力,又能否承受得起三面树敌的后果?
所有这些,纠合在一处,与大政紧紧相关,又仿佛一团乱麻,头绪繁杂到简直无法解开。这才是中枢诸公反复委决不下的难题。
此时杨仪也想明白了。他下意识地看看坐在上首的玄德公和诸葛亮、庞统等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是聪明人。此前所想,是因为身在荆州,视野难免受到限制。此刻彭羕一提,他便反应了过来。但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想错了,他又万万不愿意,万万丢不得这个面子。
而彭羕见杨仪气沮,仰天哈哈一笑,转身回席间落座。
此举使得雷远一愣,以为此君在长篇大论之后,必有应对的策略;原来也没有,就只是堵了杨仪的嘴便心满意足。
雷远的表情引起了诸葛亮的注意。
“续之可有什么想法?”
雷远觉得,诸葛亮多半是想另起个话题解除堂上的尴尬。于是他手扶案几,稍稍欠身。
正待说话,水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陈到领着一名军吏大步入来。
陈到是汉中王的亲将,绝非不知轻重之人。他这么做,必有缘由!雷远第一个念头便是,中原出事了!
陈到大踏步直走到玄德公的身边,低声而急促地道:“大王,关中生变。翼德将军派来军吏,八百里急报。”
水榭不大,他的这番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水榭中原本还显得按部就班的气氛,顿时被紧张肃杀所取代。所有人瞬间端坐,集中了全部精神。
刘备向陈到身后的军吏点了点头,短促地道:“辛苦了,讲来。”
那军吏风尘仆仆,汉水淌过脸上,黑一道,灰一道。他解下背负在身后的信函,双手捧上。他道:“三天前,曹丕兴兵数万东向,直驱潼关。”
这消息太过惊人。
除了寥寥数人以外,堂上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