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这袁宁实在太聪明了。他对我说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不该明白的事。若留他活命,必然会生出几方势力的争斗,激起波及荆州的动乱。”
“哈哈……”雷远继续冷笑:“有趣!”
他垂下头,看看袁宁绝望的眼神。
袁宁是个读书人,有字。在秭归县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能供养出一个有字号的读书人,所出身的家庭必定不是普通家庭,成年以后做个县吏也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样的人,居然会被扣了某种罪名,施以徒刑。
哪怕文氏、邓氏在秭归县一手遮天,这行动也太大胆了。
除非,文氏、邓氏的背后,还有地位高得多的指挥者。
白天在运输车队旁,那名仆役首领已经知道雷远身份不凡,却还敢自称什么:与宜都郡中的大吏,与荆州牧府中的官员都有往来。那不是吹嘘,是真的。
以郭辅身为颍川阳翟郭氏子弟的身份,都会对其背后的势力有所顾忌。甚至认为雷远如果就此追究下去、大动干戈的话,将会导致荆州动荡,所以不惜在雷远抵达之前杀人灭口,杀的还是一个读书人和他的同伴。
什么样的人物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是某个荆襄大族?还是主公麾下的重臣?”雷远问道。
郭辅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雷远又问:“但我不明白,那终究只是个采掘石炭之处,一年能赚多少钱财?盈利再怎么丰厚,怎也不值得动用如此猛烈的手段……何必去役使郡府所属的编户齐民,就连士子都不放过?有那精神,随同主公征战得些赏赐,岂不更容易些?”
顿了顿,他继续道:“就算急于扩张规模,需要更多的人手,向郡府寻求帮助难道不行?通过护荆蛮校尉的力量招募蛮夷,甚至直接从秭归北面的深山中搜捕巴賨部落人丁也可以。那些蛮夷们用不着工钱,只要管两顿饭!”
郭辅依然不语。
雷远眯着眼,凝视着郭辅。
过了许久,犴狱门外步声隆隆,由远及近。片刻以后,数百名部曲从敞开的大门潮水般涌入,迅速控制了每一处要点,制住了在场的每一名狱卒或仆役。还有矫健之士手持强弓硬弩,站上房顶、墙顶。百多支松明火把毕驳燃烧,将整座犴狱照得宛如白昼。
身披甲胄的韩纵最后进入,向雷远深深施礼:“宗主,我来了。”
雷远点了点头:“沈真开始行动了么?”
韩纵恭声道:“沈真带了五百人。文氏的宅院、商队、船队、与他们有关联的夷道城下铁场,全都派人控制了,保管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一只蚊蝇都飞不走。只消宗主一声令下,我们就挨个拷掠他们。”
郭辅的脸色变了。他甚至不知道雷远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号令。
“恒直,我估计你在杀死袁宁等人的时候,也派人去通知了文氏在夷道的管事。所以文氏应该也开始杀人灭口了。但没有用的,他们的动作不可能比我更快。”
雷远对郭辅道:“你看,我一点都不怕事。无论恒直你怎么做,无论袁宁怎么样,我都会想办法搞清楚整件事。我是宜都太守,没有任何人能够随便动我治下的百姓。”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长剑,森寒剑尖向下,拄在地面。
“过去大半年里,我在益州辗转作战,可在宜都郡的本据,却有人仗势欺辱黎民,两千人被驱使为奴隶,至少数十人无辜被杀。而你郭恒直为了某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又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人……”雷远冷笑道:“对我雷续之的行事手段,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觉得这样能阻止我?”
郭辅颓然道:“秭归文氏上下,全都是蠢货,死不足惜。”
“交待清楚前因后果,我留你全尸。”雷远加重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