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之阵内的将旗飘扬处,也吃了一拨抛射来的箭矢。箭矢夹带风声,“嗖嗖”直响,接二连三地打在将士们的甲胄和盾牌上,有两名扈从受了轻伤,但他们站在原地分毫不动。
甚至有几支歪歪扭扭的流矢飞到雷远面前,被王跃挥出刀鞘拍飞。
大体来说,步弓手所使用的弓箭强度和命中率都远远高于羌胡的骑射手,所以雷氏部曲中也开始出现接连不断的伤亡,尤其以抛射入阵中的箭矢杀伤最大。
为了配合玄德公入蜀的计划,稳定控制巴西郡和米仓道,雷远所部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迅速扩张了人数。但必须承认,在填充入大量益州本地民伕以后,部曲的稳定程度明显下滑了。
有经验的将士哪怕受伤,也会强忍着不离开原位,也尽量不大声叫嚷,这样便于军中医者及时赶来施救,还不至于影响同伴的士气。但新兵们必然做不到这一点。
有新兵在中箭以后大叫大嚷:“救我!救我!”众将随即看到传来叫声的方向队列动摇,显是这伤员其实并非重伤,竟还能分开同袍们,自行向后逃跑。
雷远眉头一皱,正待传令,那新兵的叫声戛然而止。
顷刻之后,数名执法刀手一齐高呼:“雷澄校尉下属,庚字曲士卒杨飞象,不听号令,擅自乱阵,已被斩首!”
众将忍不住彼此对视一眼。老宗主在世的时候,雷氏部曲各曲的编号以天干排序,后来部众迅速增长,天干不敷使用,又加了地支在内。但田漠却在前头挂了某某校尉下属这几个字,必然使得该校尉下属将士们勃然大怒。
这或许也是一种激励吧。
而各部军官们立即此起彼伏地大声喊叫:“全都站稳了!不许动!妄动者斩!”
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从雷澄所在右翼的正面,到雷远本阵的正面,到丁奉所在左翼的正面和侧面,两军之间形成了绵延的接触线。
在这条线上,雷氏部曲的枪矛手们前后数排都把长矛向前探出。铁质的矛尖密密麻麻,在阳光下发出闪闪的寒光,就像是某种周身利刃的庞然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最前方的汉中士卒们只能在这钢铁丛林前止步,有人继续用弓箭射击,有人用准备好的石头向阵列内部投掷。可待到后方的步卒们不断涌来,继续向前的时候,最前排的士卒们就被推搡着,不得不直接与枪矛对上。
就在这时,负责督领此部枪矛手的军官忽然大吼发令。他下属的枪矛手随之高声大喊:“杀!杀!杀!”
伴随着吼声,枪矛手们向前踏出一步,持枪劈头盖脸地乱刺。
三声喊杀之后,所有人又齐步后退。
数十名汉中士卒就在这极短的时间段里被戳刺而亡。他们的身躯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水袋那样瘫软在地,开始向地面倾泻出鲜血。
有的人中了一枪、两枪,血就流得慢些。有的人或者因为着甲、或者因为身材雄壮,遭到许多枪矛手集中攒刺;于是身上多了数个甚至将近十个巨大的穿透伤,整个躯体都快稀碎了。他的血液像是溪流那样,往地面的低洼处汇集。
但枪矛手们也并不能全身而退,难免有动作慢的,或者后退时不小心,被此前抛弃在地上的羌胡骑兵尸体绊倒的。他们立刻被浪潮般涌来的敌人队列吞噬,眨眼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