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奉左将军意旨来此,向周郎,也向这些日子无辜战死的将士们致以悼念。”
无辜战死的将士们……他居然说,无辜战死!
孙权竭力压抑中心里的抽痛,轻声冷笑了几响,并不回话。
孙权本来并不想见诸葛亮,所以才会在二堂犹豫了这么久。失去周郎以后的军政局势,使得孙权颇生无力之感,而无力感又催生出了难以遏制的怒意……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清楚,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名左将军的得力助手。
最初听说诸葛亮求见的时候,孙权甚至想过,应该在大堂上置一大鼎,鼎内盛放沸油,再令武士数十人侍从左右,一旦诸葛亮打算效法郦生故事,就把他扔进鼎里活活烹死。后来他又想,或许应该保留下诸葛亮的脑袋,将之送还给刘备?
这当然没什么道理。但孙权觉得,盛怒中的江东之主,有权利不讲道理。既然自己失去了公瑾,凭什么那个盘踞在荆南的老革却能够羽翼丰满,咄咄逼人。总该各自都折损些什么,才符合两家对等的精神。
然而当孙权进入大堂,高踞在主座之上的时候,那些纷乱无稽的想法,那些动荡惶惑的情绪,全都从脑海中消失了。
无论周郎在不在,我孙仲谋始终是江东之主,是能够与任何人竞逐于天下的英雄。眼下的局势固然艰难,但我一定能应付得了,也必须应付得了。纵使诸葛亮来此……如果他以为还能像当年那样,用空口白话的说辞来达到目的,那未免可笑。
过了好一会儿,孙权才拢了拢袍袖,漫不经心地道:“既然阁下要去吊唁,便请自去。来我这里做甚?”
“此来是为了吊唁,却又不止为了吊唁。有些话,希望能先对吴侯陈述,以免在周郎的灵棚之前,引得江东文武激愤、生出新的事端。”
来了,来了。
此番诸军作战不利,而周郎病逝的消息,又使得将领们多有动摇,虽然两方对峙的局面仍旧,可江东这边,实实在在处于下风。如果刘备不借此机会捞取好处,反倒奇怪。
可孙权又不得不听。
既然军气已衰,军心已乱,军事上的对峙就不会带来任何利益;如果长期延续,反而会造成种种不可测的后果。其实,哪怕周郎尚在,失去程普和上万名将士的失败,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江东的军事力量并不如周郎和自己最初以为的那样强盛;而刘备所部的善战程度,至少在陆地上,对吴军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这场动用十万人的军事威吓已经彻底失败,本该威吓刘备,结果却威吓得自己几乎吐血……该到收场的时候了。为此,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无可奈何。
看起来,武陵是拿不住了,让黄公覆尽快撤回来也好。长沙郡可能也得让出几个县。至于江夏……江夏和南郡不能动,这两地一旦有失,则西去益州再也无望。或许可以允许刘备在这两地驻军,作一个两家共管的约定,利用他们的力量对抗曹操?
“孔明,你不必绕弯子了……”孙权顿了顿,故作轻松地道:“玄德公想要什么?请直说吧。”
“是。”诸葛亮扣住羽扇,向孙权拱手为礼:“我家主公想要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