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靠着坚毅的心志一次次以弱胜强,许多次兵行险着,出生入死,最终取得辉煌的胜利。
现在,前所未有的强敌来了,极度危险的局面就摆在眼前。局面之艰难,绝不下于此前任何一次苦战。雷远很清楚,己方的应对稍有不慎,就将全军倾覆。
怎么办?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反反复复地想着,以至于感到自己额角的血管微微跳动。
他有太多需要盘算的问题了。最重要的问题是,此时应对的关键不在雷远手里,而在关羽手里。
这让雷远很不习惯。
自从来到此世,雷远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将命运托付给他人,要扭转一切的逆境而不能被逆境所操纵。但现在,从某种角度来说,雷远的性命、交州军将士们的性命,乃至整个荆襄战局,全都取决于关羽,取决于关羽能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三日之内拿下襄阳。
关羽真能做到?
雷远默然思忖。
马岱站在雷远侧后方,向马忠瞪着眼。
许多人都说,关羽的性格刚矜异常。早前马岱还没怎么体会。他在乐乡马场见过关羽几次,觉得此人威势非凡,但并不无礼。这会儿听着马忠转述关羽的言语,却顿时让马岱急怒。
我家将军是左将军、大司马府长史,地位几与你关云长齐平!你就这么给我家将军下命令?就给这么几句没头没脑的言语?
那是要让我军三万人替你阻击,而且是艰难到无法想象,要拿许多人命去填的阻击!
面对新野方向曹军,要怎样做才能抵挡三日?此时局面,交州军的将士要流多少血,才能坚持?三日以后,谁又敢保证局势一定有变化?关羽真的就能在三日内攻下襄阳?攻下襄阳之后,他还能有余力北上支援交州军?
马岱满脑子的问题,一肚子的话。
他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但他又知道,雷远必定在同样盘算着,于是最终把嘴闭上了。
过了许久,雷远笑了笑,转过身道:“关君侯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我怎能不奉陪呢?”
马岱愕然问道:“将军,你在说什么呢?”
“此前我提醒关君侯今年将有大水的时候,曾与他共同推演过后继的战局。当时他说,荆襄一战虽然是为了牵制曹军,但若有一举摧破曹军主力,兵逼南都帝乡的机会,倒也不必放弃,不妨放手一搏!”
雷远沉声道:“眼下曹军两路汹涌而来,看似危险,其实却正是我们的机会。打败他们,曹军就失去了最后的机动兵力,从此以后,他们将也没有能力与我们在沙场争衡!从此以后,曹军就只是守户之犬,天下的局势,在我们手里便底定了!”
说到这里,雷远加重语气,重复道:“关君侯既然有这样的胆略,既然能下这样的决心,我怎能不奉陪呢?”
马岱勉强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可是……可是……”
“取舆图。”雷远扬声道。
在数丈开外等待的李贞立刻奔来。
当舆图打开的时候,夕阳余晖仍未落尽,往图上洒落一抹金红色。
雷远侧了侧身,看看浩浩汤汤的汉水和远处从鹿门山诸峰后绕出的淯水。水面上红色的光影尚在,虽然黯淡了,却比刚才的眼色更像是血,流淌的血。
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不知为何,雷远心头忽然冒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