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黄射这个曾被徐盛打怕,甚至随后都不敢带兵,仿佛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却是用自己的方法,勉强维持住了这一切。
因此,他不甘心让这一切溃散。
因为一旦眼前还算不错的处境溃散,他便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早知如今,当初真该多听听父亲的教诲,最起码,如果我认真去学了的话,眼下再怎么也不是这般局面。’
‘至于如今,那就……’
回忆着脑海里不断闪动着父亲黄祖的身影,黄射那张本来因为思索而僵硬的脸庞,忽然就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算了吧!’
他在心头深深地松了口气,似是在跟曾经告别,也仿佛是在对未来的生活不再抱有希望。
“启禀主公!”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的出现,直接就让黄射那张本已松弛的脸庞,再度变得紧绷起来。
随即,他便双目瞪大地看向了外面那道身影,眼窝的最深处,更是悄然闪过了一抹疯狂。
如果这人不来,那该多好……
他这般想着。
“船队已至夏口,还请主公下令!”
可惜的是,传令士卒压根听不到他内心的呼声,也看不到他眼窝深处的疯狂,他就只是按照规矩,老老实实地跟刘琦汇报了当前的情况。
在此期间,黄射心中虽然感慨万千,但还是悄然转过了身,背部微躬,笑的如同花儿一样看向了刘琦。
“到夏口了?”
刘琦满是惊喜的点了点头,道:“听闻此地刚铸新邑,却是需要前去看看的……伯玉,此事你来安排!”
他显然没有听到黄射内心里那么多的声音,也根本感受不到,只是下意识地,便下达了命令。
这一幕,其实并不显得突兀。
甚至可以说,跟刚才的时候,基本就没有任何的差别。
但是心境突然变化的黄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忽地便感觉自己如同一条狗,一条甚至不会获得太多主人宠爱的……狗。
当然,这还是狗。
‘我不是狗,也不想当狗,我黄射黄伯玉……是人!’
而在这般的心境下,黄射内心猛地便生出了一抹改变的渴望。
“喏!”
当然,他内心虽然生出了渴望,但这显然不足以让他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因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
……
“砰!”
“竟是连我的命令也都不听……我看他们当真都忘了,吃的粮食来自哪里,所获官职来自何处!”
“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只是一天过后,刘琦便一脸惊怒交加地重新上了船,在上船的那一刻,他更是忘了疼痛似地,狠狠地将手拍到了船板之上。
但,肉与木的撞击,永远都是前者受伤。
“医者!”
所以刘琦很快就被疼痛拉了回来,脸上的震怒之色,虽然没有消失,但却早已被眼前的痛苦所遮盖了,原本震怒当中所产生的几个想法,更是随之突然消失了。
“公子患处的木刺,已由我取出,之后只需稍稍修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初,再无大碍。”
医者很快到来,并在诊断、治疗过后,给出了相应的结果。
“行行行,你下去吧!”
听到没什么大碍,刘琦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医者赶了出去。
“嘶!”
可能、大概、也许是心理作用,医者刚一走,他便感到手上又疼了。
“伯玉!”不过此时的他,却根本不在意,反而是一脸焦躁地看向黄射道:“你且去吩咐下去,船队继续行驶,不用停了!”
“却月城,也不停了吗?”
黄射的脊背稍稍站直了几分,面上的表情,更是自从改变之后,就十分少见的平静。
“还停什么?停下来让那些士卒继续看我的笑话?”
想到那些人听调不听令的模样,刘琦一脸怒意道:“不要停了,一路直往西陵便是!”
这个时候,黄射本该提醒刘琦,陈逢如何如何不可信,他黄某人才是最可信的……
但是在经过了今天几次三番的各种心路历程,外加上夏口邑的见闻以后,黄射却是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就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针对的陈逢,比他活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最起码,有着足够的自由,能够肆意且潇洒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或许有些时候,陈逢也会有不自由之时,但总的来说,对方起码像个人。
而他黄射,却连个人都不像!
“末将领命!”
所以,他十分稳重地答应了一声,再也没有了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去吧去吧!”
刘琦显然不可能看出来黄射发生了变化,当然也可能看了出来,但他大概对这种变化的观感还算不错。因而在最后挥手赶人时,他竟是表现的并不算太过失礼。
“开船!”
黄射转头走出了船舱,对着几个军吏下达了命令。
而后,他便看也不看那些前去执行命令的军吏,反而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
‘原来,就算是我作出了改变,处境也并不会发生转变……甚至,还会变得更好!’
‘既然如此,陈逢这般聪明人都能做,且又敢做的事,我为什么又不能做?’
‘所以,刘备……大概是个好主公吧?’
‘不然的话,陈逢这样的聪明人,又为什么会投靠过去?’
内心的声音,让黄射渐渐握紧了拳头。
同时……他那一双早已熄灭了希望火光的眼眸,也在这一刻,突然再度活了过来,看向天空之时,竟是格外的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