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深怕他听不清,江芹提高声调:“城里没水,独独我们住的农舍有水,还有那些粮食,被褥,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想想,可能是六郎给我们准备的,他是有所图谋,但本意不少不是想加害我和你。”
等了许久,没等来回应,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腹部,“你怎么不搭腔啊?”
“我又怎知。”宋延忽觉心中有团火,顶得内里难受,语气愈加冷淡,“与他要好的人,不是江姑娘你吗?”
江芹一噎,无言以对。
嚯,这人怎么又发脾气。
熬夜不睡疲劳驾驶,所以心情不好?
四周夜色沉黯,远山绵延,山道迂回又是荒郊野岭。
她回头,只见一路来的马蹄印,哪还能看见什么堰州城,不知他们走了多久,放眼看去,前后都不见有驿站的影子。
她放在前面的双手倒是快冻成两条冰锥了,又遇上个难聊的,嘴皮子一不动,困意像是无休无止侵扰的藤蔓,一有机会就伺机侵占大脑。
“宋延……”
宋延听见,却不应。
“宋……延……宋……延……”
她肩头不住向内缩,脑门不住往他背上点,一声接着一声,戚戚怨怨,仿佛哪来的深山怨灵,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吁——”
宋延索性勒马,待马儿平稳,回首道,“你若是困了,到前头来。”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何时两眼一闭,无知无觉地从马上摔了下去。他可不想中途折回来,从大雪里刨人。
江芹是真困了,依他说的换好位置,两人重新上路。
这广袤寂静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马蹄声声,像是丢进深夜的石子,回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路吹风的后背挨着宋延的胸膛,仿佛贴近一盆温热的火,有他双臂做栏杆,摔是摔不下去了。
她乐得一手撑着鞍头,一手夹在腋下避寒,隔三差五交换一番。
“李将军那封信上画的是不是王鄂求援的路线图?”口中呵出的热气直往后飘,她语气有些懊恼,“偏偏书里这一段我没看过,我们这是要去飞狐山?”
宋延反问:“方才不是困了,怎又如此精神。”
她扭头,顺着他的下颌的线条往上,只见眉头,睫毛上皆是细碎的雪花,身上却热如火,比起她,似乎更为适应这样恶劣的气候。
宋延低头,目光触到一瞬,旋即别开眼神,“江姑娘看书莫非挑拣着看的,王鄂并不在飞狐山。”
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
《千秋策》拿到手中那夜,她哪有心情细读。
一边是垂危的晏富春,一边是王鄂离世这一新发现,另一边则是对她有所欺瞒的六郎、执意留在晏府的珍珠,脑子里简直乱哄哄的。
书中夹着不少芸草,她便挑着夹有芸草的那几页看,看得囫囵。
哪里知道,隔天自己会掉入书中的世界。
早知如此,哪怕那夜彻夜不睡,她一定逐字逐句地看完《千秋策》。
宋延听她所诉,有所察觉,忽然问道:“这样说来,荣玉衡是否在书中关键处分别夹了一片芸草?”
被他这么一问,江芹走马灯般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几乎可以确定他的推测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