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先锋似乎有话要驳,李纯仁抬手,阻止了他,示意江芹继续往下说。
“夏兵声称遣兵三万,却也未必是真的。”江芹抬手,指向堰州的北方,飞狐山附近,“夏朝围点打援,以围城作为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打击北面狭西路前来援救堰州的援兵。因此主要兵力的部署应在援兵到堰州必经途中,譬如飞狐山,在外围城的反而只是辅助兵力。
不妨换位假想,如果是夏朝的一座城池,总兵需有多少,才能舍出三万兵力围困一座城,围城比消耗,三万兵马,一日粮草消耗是个何其庞大的数字。”
李纯仁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面色复杂。右先锋反问道:“你说的这些将军岂会不知?这不是一场关扑,不能赌,堰州城内尚有百姓,且堰州一破,夏贼将从堰州这道缺口直入关中,到那时,大梁将会是怎样生灵涂炭的局面?我们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堰州。”
他说话时候的神情,已然视死如归。
“王……王鄂大人前去求援至今未能归来,可能他们在飞狐山附近已经遇上夏兵埋伏。”江芹眼皮一通狂跳,李纯仁没有表情时,身周散发着无形的杀伐之气,她顶着压力,接下去,
“没有援兵,没有水源,哪怕你们真的以身殉国,之后呢?堰州一样会被攻破,夏朝兵马一样会从这道缺口直入关中,该来的生灵涂炭依旧会来啊。”
右先锋面色有些难看,像是认同她所言,悲愤感慨道:“将军在几次交战中受的伤还没愈合,日日铠甲以待,弟兄们缺水断粮,军中腹痢频发。夏贼退兵不再围城又能如何,你以为我们只是在等援军吗?
药、马草、水、粮食、哪个不是现下急需之物……说一千道一万,我等在前方打得吃力,死死硬撑,后方大内恐怕歌舞升平——”
“行了!”李纯仁铁青着脸,转头扫了他一眼。盔顶长缨如血,摇摆的一刹,似刀锋饮血。铁将威仪震慑之下,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连门外的守兵也大气不敢出一口。
发黄的糊窗纸外映着片片飞雪,刺骨的寒风吹过,窗棂咿呀咿呀,极度安静的空间下,这样的响声抓心挠肝,让人愈发不安。
“如内子所言,三万围城是夏朝攻心之策,与其坐待空耗,不如釜底抽薪。”宋延淡淡道,“暂退敌兵后,在下自请一马出城,沿着王大人去路,前去探查援兵情势。”
“什么?!”
“你一人?!”
右先锋与江芹同时出声,好比两响平地而起的窜天炮仗。说完皆是一惊,诧异地看向对方。
李纯仁听罢,面上也有惊愕。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堰州往狭西一带危机四伏,仅凭你一人,万一遇上夏兵埋伏……”右先锋似乎想什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宋兄胆识过人,某敬佩不已,然而此事关乎生死,不要白白送了性命。若三日后还是没有军师消息,携兵出城这件事,我该第一个冲在前头。”
江芹心脏砰砰乱跳,这就是昨晚说的,如果大梁又这一天,他的“选择”吗?
那时她没想明白话里的意思,现在倒是回味过来了。
一转头,恰听见身旁宋延说:“堰州城中还需二位坐镇,以防敌袭。再者,携兵出城,人数多反而不利于隐藏,使敌生疑。李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宋某自当不辱使命。”
“既然这样,我与宋兄同往!”右先锋急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