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崖弟子,竟是无一幸免。
这是最让人难以理解之处,就算是地震一样将天水崖摧毁,弟子们又不是动不了,不可能无一人逃脱。
况且,这不可能是什么地震,若真是的话,距离并不算太远的都护府又怎么可能幸免。
此时此刻,站在废墟之前,辛先生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心中不只是悲怆,还有愤怒,无边的愤怒。
因为这些天水崖的弟子,都是被他牵连。
不管出手的是谁,目标只有那一个。
辛先生就要成为上阳宫掌教,可他能用的亲信着实不多。
天水崖这边的人,多多少少和辛先生算是有些交情,而聂无羁更是奉玉观观主人选。
所以,弟子们都死了。
那些人就是想把辛先生的帮手都杀光,能杀多少是多少,不管是令他们忌惮的高手,还是如这里死去的那些弟子一样的小人物。
天水崖的弟子死绝,聂无羁去奉玉观也就没有了他自己的亲信随从。
他这样从外地调入京城委以重任的,还是直接成为上阳宫二把手,如果不带自己人,怎么可能顺利在上阳宫立足。
现在,他已经没人可带了。
“他们,过了。”
辛先生看着那废墟自言自语了一声,在过往的任何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杀人。
那些人成功的除掉了天水崖,除掉了这个对于他们来说的隐患,可他们也彻底激起了辛先生的杀气。
辛先生不只是辛先生,不只是奉玉观观主,不只是上阳宫掌教。
他的怒火一旦无法控制,那将来会有多少人被波及,谁也不知道。
林叶本想上去劝他几句,却被谢云溪拉住了胳膊。
“不必过去。”
谢云溪声音很轻的说道:“老真人呵护着的他的时候,一定教过他许多事,可他学不进去。”
“天子呵护他的时候,一定教过他更多的东西,可依着辛先生的性子,一样学不进去。”
“现在......老真人没有教会他的,天子没有教会他的,他的敌人教会他了。”
林叶听到这些话点了点头,他知道小姨说的是对的。
辛先生确实是天纵之才,尤其是在武学上,其天赋放眼整个中原都不一定能有人与其比肩。
可辛先生欠缺的,恰恰就是对人性的认识。
他就像是一朵在温室中长大的也盛开了的花,天下绝美,可离开温室之后,便会被风吹雨打。
现在他所经历着的,就是这不可避免的风吹雨打。
天子也许曾苦口婆心的劝过他,曾不厌其烦的教过他,但他性格是那般自由放荡,所以天子说的那些话他未必能真的听进去。
很多时候,言传身教,比不上一次刻骨铭心的打击。
天子也一定教过辛先生,告诉他你对你的敌人不狠厉,你的敌人就会对你狠厉。
现在,辛先生体会到了。
谢云溪轻轻道:“这不只是上阳宫内部的问题,还有更高层面的问题。”
林叶点了点头:“是。”
那些人,不只是勋贵旧族,也包括很大一批在江湖上有势力有地位的宗门。
他们都不可能愿意看到,未来的大玉皇帝是一个集中了所有权力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们现在不敢杀辛先生,也不想杀更不能杀。
但他们可以把上阳宫搞的四分五裂,一个已经分化了的上阳宫,就不再是皇权最有利的辅佐。
谢云溪道:“上阳宫内部肯定有人不希望聂无羁去做奉玉观观主,但上阳宫内部一定没有人不想让辛先生成为掌教。”
林叶再次点头。
是啊,辛先生成为掌教,再成为天子,对于上阳宫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辛先生因为是上阳宫掌教,所以才会成为大玉有史以来最有权力的天子。
上阳宫也会因此而更上一个台阶,从江湖领袖,一跃蜕变成大玉的国教。
所以上阳宫内部有人想杀聂无羁,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让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在自己手里。
但他们绝对不敢轻而易举的激怒辛先生。
所以毁了整个天水崖的事,绝不是上阳宫内部的人所作所为。
“十几年前。”
林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朝心宗因为杀了一位上阳宫的神官,招致了灭顶之灾。”新笔趣阁
他看着面前的废墟,眼神格外的复杂。
“那时候上阳宫失去的,和现在上阳宫失去的,又怎么能比。”
谢云溪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林叶巨大的担忧,因为这件事到了这一步,已经谁都没有退路了。
聂无羁被伏击,这件事林叶还能把性质给变一变。
现在天水崖被毁,所有弟子身亡,掌教真人就算明知道此时清查清算是中了敌人的计策,他也不可能不出手。
所以到了这一步,上阳宫内部的矛盾已经遮掩不住了。
“不知道老真人会怎么办......”
谢云溪也自言自语了一声。
“老真人,以前都从没有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退缩过。”
林叶轻轻的说道:“这一次,就更不可能退。”
谢云溪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飘过的云,像是臻天的眼睛,在看着人间满是恶意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