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王,还不快快松开太孙!若是污了太孙的衣衫,这个罪责你可担待的起!”
靖江王朱佐敬一愣,带着些愠怒看向太孙身边,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
他是大明的靖江王。
在堂叔太孙面前,他可以不顾颜面。
但却也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就能够任意呵斥的。
“这是汉王世子瞻壑。”朱瞻基适时开口:“按理说……也是靖江王的族叔……”
朱佐敬又是一愣。
对着朱瞻壑的愠怒的脸,顿时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赶忙是松开朱瞻基的大腿。
对着朱瞻壑恭恭敬敬的纳头就拜。
“侄儿朱佐敬,拜见族叔!”
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一旁默默看戏的张天,都忍不住扭过脸去,不堪这边。
跟着朱佐敬的两名太监,亦是有些不堪入目的底下了头。
朱瞻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宗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南疆广西,这位靖江王竟然会是这般油腻。
他轻咳一声,沉声道:“靖江王此次前来,必是有要事,还请快快说吧。”
朱佐敬一震,连忙爬起身,抖抖身上的衣袍,溅起一片飞尘。
他也不在乎,连忙后退两步,又对着皇太孙,毕恭毕敬的抬手施礼。
“侄儿听闻,太孙坐镇广西,似是要起兵戈。侄儿那靖江王府,怎么说也还有着广西护卫这一卫兵马。
侄儿想着,虽然堂叔英武不凡,单是凭借着幼军卫上下,便能扫清南疆贼子。但广西护卫,却是求功心切。
所以,侄儿想着不知堂叔能否应允,许了广西护卫调到叔叔身边,也好来日在那战阵之上,做些挖坑埋灶的琐碎之事?”
一旁的朱瞻壑,微微的眯起了眼。
他在幼军卫躲藏多日,早就无聊之极,如今却忽然觉得,这广西的日子,怕是要好玩起来了。
有意思!
朱瞻基同样微微垂下眼帘,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鞠着半个腰的靖江王朱佐敬。
这是要主动交出广西护卫的兵权?
他不由想到了这广西都指挥使鄂宏大。
看来……
广西三巨头,是有了定论了!
终于,朱瞻基露出了笑容。
他站起身,扶住朱佐敬,将对方的身子扶正。
“虽然按着宗室辈分来论,我小小年纪,却是靖江王的族叔。但若是依着年龄来算,靖江王却是比我长上不少啊……”
朱佐敬连连摇头,不敢随意乱说。
朱瞻基又瞧了对方一眼,淡淡的说:“广西护卫,那是朝廷早就定下的,乃是靖江王府之护卫。我虽在广西,亦是为了震慑宵小,却怎好无视王府安危。”
这是推脱。
却也是客套。
靖江王朱佐敬连忙拖出手,连连摆手,摇着头说:“广西安定,这广西护卫却是闲来无事,白白浪费了朝廷粮饷,侄儿平日还算不知。如今南疆有事,若是不让广西护卫做些事,便是侄儿这靖江王府的罪过了……”
朱瞻基还要开口推辞。
朱佐敬瞧准机会,继续开口:“叔叔就莫要再推脱了,若是再这般,侄儿怕是就要去南京,向陛下请去了这靖江王的承袭了。”
朱瞻基深深的看了靖江王一眼,缓缓问道:“若不,留下一个千户所,也好护卫王府。”
朱佐敬脸色一阵,斩钉截铁:“一个不留!王府在桂林,有官府差役看着,府上也有些家丁护卫,安全足以保证。侄儿心中所想,皆是国事要紧!”
朱瞻基不说话了。
靖江王朱佐敬这番话,已经是交了底。
靖江王府是已经不打算再要回广西护卫了。
不然,也不至于说出什么,有官府差役和家丁护卫的话了。
这就是算定了,他朱瞻基拿到了广西护卫这一卫兵马后,就不会再还回去了。
于是,朱瞻基挽住朱佐敬的手肘:“靖江王府,堪为大明宗室之表率!是为朝廷之榜样!”
这夸奖很重。
靖江王朱佐敬心中大定,总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话。
连连露出谦逊,开口道:“身为宗室一份,靖江王府时刻不敢忘却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瞻基点头:“待此间事了,我必上书朝廷,为靖江王府叙功!若是一切顺利,届时那南疆,还有一份好处,要许给靖江王府!”
交了兵权,得了心安。
朱佐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南疆得到一份好处。
不由再次露出憨厚灿烂的笑容。
他也不准备深究那什么好处,只要这话是从皇太孙嘴里说出来的。
他们靖江王府这一脉,便至少还能稳住三两代。
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
营帐中的油腻也少了一些。
朱瞻基环顾四周,觉得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太好,便带着朱佐敬、朱瞻壑等人,出了官兵营帐。
待到外面。
朱瞻基方才开口询问道:“柳州离着桂林不算近,靖江王这一路定然是舟车劳累,可曾有了歇息的地方。”
朱佐敬目光一转,连忙开口回话:“来的急切,侄儿心中挂念着叔叔,进了城问清了叔叔所在,便一路赶了过来……”
朱瞻基放出爽朗的笑声,拍在朱佐敬的身上,惊起一片肉浪:“若是还未曾寻到地方,不如去城中广西官府为我留出来的宅院。”
这是亲近之举。
朱佐敬哪敢不从,他早就等着太孙来安排自己了,当即立马点头答应。
稍后,朱瞻基推脱,幼军卫另有军务商议。
便让人领着靖江王朱佐敬,先行去到城中宅院歇息,晚间再做家宴相聚。
朱佐敬当真是无有不从,一一应下。
直到靖江王出了营。
于谦也赶了过来,想张天问清了情况,便到了太孙近前。
“靖江王府这是在自保?”
于谦是知道,先前太孙与广西三巨头酒宴后,对鄂宏大说的酒后胡话,其中便提到了这靖江王府下的广西护卫。
所以,才有此一问。
一旁老老实实跟着堂兄,打算能偷懒几天就偷懒几天,好不去与幼军卫官兵一同操练的朱瞻壑,立马站了出来。
他挑挑眉:“我们汉王府都没有多少护卫,他靖江王府却又足足一位兵马护卫。现在交出来,给我哥用于震慑南疆,还算是个聪明人。”
朱瞻基偏头斜眼,静静的看向朱瞻壑。
朱瞻壑迎着堂哥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跳。
“你还不去与官兵一同操练?”朱瞻基淡淡的说了一句。
朱瞻壑刚要露出求饶的表情,却见堂哥的眉头已经微微有皱起的趋势。
他赶忙冲到前面,雄赳赳的挺起胸膛,学着武人抱起双拳:“弟弟这便去操练,定然不会辜负了哥哥的厚望!”
说完,他也不管他哥的表情,赶忙一溜烟的跑走。
张天在一旁看了一眼。
朱瞻基说:“你去,时刻盯着他操练。若是幼军卫真要出动,到时候寻个机会,将他留在柳州城即可。”
张天点点头,领了命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于谦看着人消失的方向,再次开口:“您不打算将世子送回京师?”
朱瞻基摇摇头:“你是怕我二叔到时候向我问责?如今,这个小王八蛋来都来了,就算是将他送回去,我那二叔也免不了还是要训斥我这个做兄长的。”
于谦轻笑一声:“所以您是打算,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操练操练世子,也好让他不踏上汉王的……”
朱瞻基的眼神扫过于谦的脸颊,双眼微微垂下:“都是自家人,不过是那口气不顺而已。哪来的什么步子路子的?大明往后武事必然不断,早一些让瞻壑熟悉军伍之事,对他,对宗室来说,都是好事而已。”
于谦点点头,知道自己方才坏了规矩,不该妄自插嘴宗室的事情。眼下,立马改口:“如今已近年关,广西的军政京察,也已经收尾。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等着?”
于谦于朱瞻基同龄。
也是个热血青年。
平静的广西,让他觉得毫无施展的地方。
这是属于青年人,独有的躁动。
朱瞻基微微一笑:“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这广西,这南疆,看似平静。底下却又该是何等的暗流涌动。”
他站起身,走出大帐,迎着阳光。
“小锦鲤,你要记住,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来折腾的,要将这南疆给搅动成一潭浑水。”
“等到那个时候,就有我们忙的时候了!”
于谦重重的点点头,轻步上前,落后太孙半步,居于其后。
阳光正好。
太阳高挂天空。
满天阳光,将两个少年人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