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刁土司旁边一个上窄下宽脸颊看起来满面慈善的土司脸上就露出了些忧虑来,“刁兄,你这一招,却是太行险了,也亏得有马家小子这等夯货,众人冷眼旁观……”
刁土司笑着伸手拍拍他肩膀就道:“姑苏兄,你啊!就是太慕中原教化,这王道教化固然是好的,不过,我们土司官世代镇守的这地方,却是烟瘴蛮夷之地,那些手段不大好用啊!”
这个三角脸的忧虑土司姓王,木邦宣慰司使,因为他老爹慕江南繁华,特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姑苏,他自幼跟一个落魄的秀才开塾,也算熟读四书五经的,又给自己起了一个号,曰江南,乃是土司官中难得的一个政治型人物。
此人虽然看起来面善,实际上却是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木邦宣慰司和孟养宣慰司曾经联合起来吞并缅甸,缅甸王莽纪岁就是死在他老爹的手上,他老爹就是一个狡猾的人才,他虽然读儒家典籍,可心性却依然像他老爹,在缅甸和大明之间左右摇摆,从中获得极大利益。
他如今为何又乖乖地跑到云南来听候黔国公差遣?因为他老爹王汉扒虽然杀了缅甸王莽纪岁,但后来又臣服缅甸,新缅甸王莽瑞体就和木邦约为父子关系,再后来,莽应龙做了缅甸王,诱杀了王汉拔,把王姑苏吓得带着老婆女儿就逃往云南,而缅甸王莽应龙则立了王姑苏的儿子王凤为木邦土官,如今正在追杀他。
所以说此人如今是过气的木邦宣慰司使,手下小猫两三支,也就寥寥几百人的队伍,故此这才小心忧虑,他若如以前一般有三千象兵在手,你瞧他又是何等一副嘴脸。
不提这土司官王姑苏担忧自己被连累,那马千乘领着众人到了乖官下榻之处,这地方是初代黔国公种柳之地,意思是学周亚夫的细柳营,后代黔国公多有扩建,如今沐昌祚就把这座园子给了国舅爷做下榻之所。
乖官进城,不可能把全部兵丁带进来,且先不说如今昆明聚集着接近十万的汉土兵们,他作为名义上的平叛指挥,把所有兵带在身边弄得跟铁桶一般,怕也要被文臣弹劾他拥兵自重不思进取,在云南予取予求了。
故此乖官如今身边只带了两百早合少女队和五百九州兵,其余九州兵和佛郎机雇佣兵等,却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由游击将军橘有褶和副千户瑞恩斯坦波拿巴各自统领着。
他刚看了一会子问云南巡抚箫思学讨来的云南茶马市历年来的记录,心中寻思云南日后收税和安抚的事儿,旁边站着奥真奈美,真白杏正在为他烹煮咖啡。
这时候厅外匆匆脚步声,随即,就听见一声喊:“殿下,小三郎求见……”
“静斋啊!进来罢!”乖官把手上卷宗放了下来,随即,就见伊能小三郎静斋匆匆进来。
伊能静斋因为在南京的时候柳国舅跟郑国舅唱对台戏,两个国舅碰撞的时候伊能静斋有些胆怯,办事不力,就被国舅爷给冷藏了许久,如今看他也是历练出来,加之他到底是老臣子了,当初他还是一个小秀才的时候就敢于跟随,这等老臣子,总是要给个体面的,加之伊能静斋非但是剑豪,又说得一口流利的南直隶官话,处理政务也是熟手,故此就又带在身边。
如今的伊能静斋被冷藏了许久之后,也算是痛定思痛,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甭管别人权势有多大,他没有资格犹豫,也没资格思考,只需要冲在最前头就是,国舅用他,是用他乃是第一个跟随的京巴流剑豪,却不是用他的头脑,大明聪明人多了,难不成还不如他么?
人一旦想通了,做事也就敞亮了,故此他这些日子做事,还是颇让国舅爷满意的,就给了一个千户的头衔给伊能静斋,作为第一个跟随在国舅身边的剑豪,这个官职有点不相符,毕竟连橘有褶都做了嘉峪关游击将军了,但是,对犯过错误的伊能静斋来讲,却已经很满意了,只要跟在大都督跟前,那还愁没前程么?再则说,像是那老瑞,不也就是一个副千户么,比他还略低些,只是老瑞手上有兵,他手上没兵罢了。
“殿下,外头有一堆土司官闹着要求见,我瞧他们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伊能静斋略弯着腰就低声说道。
乖官摸了摸下巴,寻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这种手段,无非就是下面人给新长官一个下马威,当下就嘿然道:“一群土官……我倒是要去瞧瞧。”
他说着,就起身往外头走去,真白杏赶紧跟了上去,伊能静斋这时候摆正了位置了,却也不去劝国舅爷,反倒去做拾遗补阙的工作,当即用带着一丝恭敬的语气就跟奥真奈美商量,请她去调早合少女队在合适的位置埋伏,奥真奈美虽然年幼,可她是殿下的身边人,伊能静斋自然说话诸多客气。
真奈美点头去了,伊能静斋这才匆匆去追国舅爷。
在外头见到马千乘和一众土司官的时候,乖官不由一愣,好家伙,这嘴唇上一圈毛茸茸的少年土官,怕不有两米开外?不去打篮球真是可惜了。
他虽然是身负总理平叛事务的职务,但到了云南除了招募了刘廷和邓子龙,对土官还真没怎么留意过,因为这时候的土官势力大的大小的小,小的实在跟扶桑的那些所谓国人众町人众之流差不多,大的虽然大,却也要老老实实听候朝廷的调遣,故此不甚上心去留意过。
“下官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见过国舅大都督。”马千乘行了庭参,同时一众土官们纷纷拜倒。
不过乖官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来。
要知道朝廷可没有国舅大都督这个职务,或许有人如此称呼过他,但绝没有人在公众场合当众如此称呼他的,这就好比后世民国的张学良,背后叫他少帅的人或许有,但绝不会有人当众叫他少帅,这不是打人的脸么!事实上,历史正式文件中,也从未有过任何有关少帅的字眼,这个称呼或许比较亲昵,但到底不上台面,哪儿能当中如此。
而这马千乘当众喊他国舅大都督,分明就是打他的脸。
乖官如今也算得有城府了,却也没一下子就怒气勃发,却是慢条斯理道:“诸位,前来拜见本督,有何事啊?”
马千乘不待乖官喊他起身,就自顾站了起来,“下官听说国舅大都督是用刀的好手,下官自幼也是喜好习武,自问在刀术上略有所得,故此想请国舅大都督指点指点,我们这些土官们,替朝廷世代镇守,不管年纪大小,手上功夫都不弱,故此大家听说下官想跟国舅大都督讨教,就想来观摩观摩……”
他这话听起来客气,可实际上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这时候伊能静斋匆匆追到门外,听见马千乘说讨教讨教,顿时就大怒,“咄!好个无礼的小子,你有何资格跟大都督讨教?感情是以为朝廷的上下尊卑都是虚设么?来人……”
“慢。”乖官一伸手就把伊能静斋的手臂缓缓按了下去,脸上全是笑容,“静斋啊!你也太上纲上线了,我和这位马宣慰使都是年轻人,互相切磋讨教,有何不可,阿杏,我的剑呢!”
旁边一脸愤怒表情的真白杏顿时就把大名物[雷切]给递在了国舅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