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当然不同意了,郑国蕃一走,这北京城很多事情就安排不定了,要知道,郑贵妃这一派刚掌了些权,董其昌是标杆人物,而国舅则是灵魂人物。
乖官闻言,冷笑不止,这朝堂上,也就是这种手段了,像是戚继光戚少保,不就是这么被排挤掉的,任你戚少保把蓟镇经营得铁桶一般都没用,内阁的旨意下来,去蓟镇总兵,转广东总兵,你就得乖乖地带着十几个亲兵往广东去。
要知道,兵变这种事情,不可能等着你把所有手头上事情安稳定了,肯定是要求你立即出发,蛇无头不行,到时候京师贵妃一党一盘散沙,自然就任由他们慢慢收拾了。
像是工部尚书李幼滋,若不是因为国舅给了他很多工程,一早被挤掉了。
考功郎中赵南星这个提议,附议的人太多,内阁诸位阁老中甚至连王锡爵都没反对,算是默认了,可想而知,乖官的确是动了太多人的蛋糕,等于犯了众怒。
别的不说,就说北京这次倾覆大天变的事情罢!天下没清官了?就你国舅爷能耐?还带着那么多兵去救灾……
天朝悲哀就悲哀在这儿,你做事,就等于拦住了很多人的路,别人就要想方设法把你踢掉,你只有不做事,不做不错,那才能和光同尘,成为一个合格的官僚。
这就像是那种所谓的清官,守着钞关,收了半个月的税收,一看朝廷规定的额度到了,立马大开钞关十一个半月,任由商人进出,别人就要称他为青天大老爷。
又像是那些地方上的父母官,每天跟一帮文人嫖个妓,诗歌酬唱,传出去那就是有文名,不扰民,与民休息,朝野个个赞好。
董其昌和乖官商量了片刻,也知道,这几乎无法阻止,当下两人密议半天,董其昌这才匆匆去了。
第二日,乖官领了旨,也不停留,率着众人就离开侯府,却是把朝堂上很多官员气得半死。
要知道,当时习俗,不管是文官外放还是武将出征,不能带家眷的,历史上即便是宁远伯李成梁这样的牛人,都曾经在北京城住好多年,事实上即便现在,李成梁也有儿子在锦衣卫提督西司房,其实就是人质。
可国舅爷怎么做的,除了一些洒扫的丫鬟婆子,其余人等,包括扶桑诸位公主,全领走了,这就是视规矩如无物了,百官能没意见么。
但国舅爷可不管这一套,说实话,礼部也派人来讨要过诸位花魁名妓,像是名妓脱脱,那是教坊司名下的,如今呢?帮国舅爷赚银子,别人想见一面而不得,礼部能高兴么!但国舅爷不甩礼部,直接让他们滚蛋,把礼部官员气得鼻子都歪了。
话说国舅出了侯府,家眷等人直接出城门往天津城去了,而他,则带着一帮姬武士、扶桑剑豪、佛郎机雇佣兵和锦衣卫,直奔国子监。
还有什么比在国子监抽清流的脸更快活的事儿么?
他骑着玉花骢也不下马,直接冲进国子监,到了国子监孔夫子的像前才拎住缰绳,玉花骢哕哕嘶鸣,那些国子监生们被惊动,早就一个个出来,看见又是这位国舅爷,鼻子都要气歪,尤其像是几位社寮长,本就是清流中的嫡系,更是脸色赤红,高声要喝骂。
可乖官能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么,大批锦衣卫、姬武士、扶桑剑豪和佛郎机佣兵们直接拔出武器把众人挨排排拦在墙根处,有说话的,上去就是一脚。
看着这些人,乖官冷笑,大声就道:“圣人曾说[有教无类],那岂不是就说[是人生而平等,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力],既然如此,凭甚你们这些人读书经商做官,心安理得享受着大明给予你们的特权,却还一个永乐通宝的税钱也不缴纳,却要天下的百姓来奉养你们,想必圣人若是活到今天,瞧见我大明天下如此这般,也要气笑了罢!”
“今儿我郑国蕃就在圣人像前发下弘誓大愿,但凡我不死,这士绅一体纳粮就一定要搞,非但要搞,谁的家产越多,官位越大,缴纳的银钱也递增……”说到此处,他冷笑了一声,“或许有人要问凭什么,就凭你们家里头姨太太多,家生子多,这就叫做权势越大,责任越大……”
国子监圣人像前,一个白袍的少年慨然大声,斩钉截铁,发下弘誓大愿,“我若做不成这事儿,生不得见大明天,死不得入大明土……”说到此处,他转身便走,到了街前,翻身上马,双手一带马缰,胯下玉花骢哕哕嘶鸣。
指着国子监的牌坊,郑乖官大喊了一声,“我郑国蕃会回来的。”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玉花骢早就等得不耐,足下发力,泼剌剌就跑了出去,随即,大批的九州宣慰司姬武士和锦衣卫便紧紧跑着追了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次,闹得如此势大,连隐藏最深的清流,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都跪死在了乾清宫前,好不容易才把这瘟神给送出了京城,可瞧他这番做派,显然却是绝不甘心的,甚至还发下如此狠毒的誓言,生不得见大明天,死不得入大明土,这得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一时间,众人隐隐便在内心后悔,这郑国舅今年才多大?十五岁罢了,只要他不死,日后起码还有五十年风光,以他今日的权势地位,宫内又有奥援……
清流们是为了天下百姓才排挤国舅爷的么?不是,说白了,利益二字,故此这时候看他发下毒誓,却是真有些后悔,唉!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