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这个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脱脱到底在舱中舞了一曲,乃是一段健舞,急舞之下,裙袂翩摆,宛如盛开的白莲花,坐在榻上的闻人氏忍不住也露出笑来,只是,她到底不同于花魁们,故此纵然笑,也有一丝忐忑包涵在笑容里。
正忐忑着,外头花家大姐儿二姐儿打着气死风灯掀开舱帘进来,把灯笼递给上来迎接的丫鬟,那花二姐忙不迭一连声就说:“来了来了,说是到了岸边不远了……”她大大咧咧的说话口气顿时让闻人氏不喜,狠狠拿眼白剐了她一眼,瞧得她一缩脖子,“俺……俺到旁边去给老爷准备几个小菜儿去。”
瞧着她扭腰转身去,闻人氏不禁摇起螓首,这时候,京师首席花魁脱脱因为一段劲舞,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着,白皙的额头上也渗出许多汗来,她平素和花微微还颇为相善,忍不住就高声打趣,“二姐儿,要称侯爷了,怎么还叫老爷。”花二姐脚下打了一个踉跄,忍不住转身冲她吐了吐舌尖,一拎裙角就一溜烟跑出舱去。
“真是个没正型的。”闻人氏拿她也有些无可奈何,偏生或许是因为乖官以前对花二姐膀大腰圆的时候印象深刻,如今瞧着她瘦成窈窕佳人,怕是有些恶趣味在里头,喜欢丢在她脸上,这二姐儿仗势起来,也不大肯听话了。
这船舱里头正热闹着,外头脚步声就响了起来,这铁甲船虽然说是铁甲,到底是船壳包铁,里头还是木头,尤其在船舱内,上下楼梯的时候,脚步声就格外地响。
闻人氏心头一拎,赶紧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刚掀起帘子,外面乖官就探首进来了,菅谷梨沙和奥真奈美紧紧相随,瞧见船舱中全是美色,菅谷梨沙悄悄地哼了一声,只是声音微弱,几乎微不可查,由此可见,要想女人不吃醋,简直绝无可能。
“奴拜见侯爷。”闻人氏赶紧给他裣衽行礼,乖官脸一沉,文闻人氏顿时芳心一揪,一时间,似乎呼吸都喘不过来了。
“哎呀!你郑凤璋也还晓得来瞧瞧我们大家啊!”说话的是薛素素,也就是她胆子大了,“我还以为,国舅爷把我们忘到脑后了。”
说到此处,她脸上微微一红,到底有些害羞,赶紧就抓人来壮胆,又接了一句,“姐妹们说是不是啊!”
乖官吃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苦笑,“五儿姐姐这是奚落我来着?只说诸位姐姐给我赚的银子,我也不敢怠慢大家啊!”
花魁们从南直隶而来,一路上跟着乖官,怕不是给乖官要赚了好几百万两银子。
这银子听起来真不少了,可是我们研究一下史料,鞑清的康熙在平定三藩后,每年的军饷还在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上下,乾隆朝,军饷大抵在一千五百万到一千八百万之间,而到了嘉庆年间,光是镇压农民起义,就花了两亿一千万两银子。
就像是鞑清的摄政王多尔衮,他一边痛骂明末[厉民最甚]说是要[扫尽前朝弊端],好彰显[我鞑清]得天下是顺应民心天意,可一边呢?这孙子进了北京,税收依然是按照他所痛骂的天启、崇祯年间辽东军饷和镇压农民起义所加派的田赋和关税来征收的,要知道,这时候因为二十多年的战乱,人口已经大量减少了,而鞑清因为找不到大明的田赋徭役册薄,干脆就拿万历朝的人口来计算。
万历朝正是大明烈火烹油的年代,人口比崇祯末年不知道多了多少。
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么?婊子立牌坊都要比鞑清干净。
乖官如今行使的权力,说实话,有不少其实就是他姐夫万历的权力,所以说,银子再多,都是不够用的。
所谓家国天下,天下是那么好治理的么!
看着他的苦笑,郝文珠清秀的脸上两条好看的柳叶眉忍不住就皱了起来,对乖官说了几个字。
“你现在不快乐。”她直直注视着乖官的眼睛,这句话,真是戳中了乖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