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跋一问一答,辛辣讽刺吕叔简,说,吕宁陵(吕坤是河南宁陵人)素称正学,天下众望所在,为何行此等不知廉耻事?若不然,为何不把书献给朝廷,颁发全国,却要走郑妃的路子,分明是因为郑妃生下了皇子朱常泂,吕宁陵欲行[从龙之事]……
何谓从龙?自然是把皇子朱常泂捧为太子,继而皇帝,便是从龙之功,自古功劳之大,莫过从龙。
接着,这跋继续发散起来,就把颜山农、罗汝芳、郑国蕃、董其昌、焦弱侯、陈继儒……等十数人点为朝廷文犬。
一个监生,难道真的就敢如此得罪人,不怕杀头?
皦生光还真不怕,历史上他真就借此讹诈过郑国舅,并且还成功了,这时候,历史不过顺着巨大的惯性继续上演了这一幕罢了。
不同的是,此郑国舅,已经非彼郑国舅了。
抖了抖手上的书,乖官就冷笑了起来,“真是岂敢岂敢,我居然能和山农先生和汝芳先生并列,何其之荣幸啊!”
皦生光脸上一笑,眉头微微一动,眉际的那颗大痦子就颤了颤,顿时就让这个笑容变得皮笑肉不笑,“国舅爷那也是负天下众望的大名士,又年轻,日后未必不能超过颜山农、罗汝芳,何来此说,国舅爷,这本书,可值钱么?”
这是开口要钱了!
乖官嘿然,“自然是值钱的,你要多少?”
皦生光笑着就伸出五根手指头来,乖官故意道:“五千两银子?”皦生光顿时一笑,“国舅爷未免也把自己瞧得轻了,怎么也得五万两银子罢!”
他不怕郑国蕃不给,这跋中言之凿凿,一旦散发出去,他名声顿时就要毁之一旦,是名声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在正统的大明人眼中看来,自然是名声更加重要的,有名声,银子自然会滚滚而来,可有银子没名声,却无论如何都不行的。
乖官哈哈大笑起来,“五万两?不贵……皦先生,那首郑生乘黄屋的诗,也是你做的罢?”
皦生光微笑不语。
嘿嘿笑了两声,乖官就缓缓道:“也罢……”皦生光顿时脸上就露出一丝得意来:甭看你是国舅爷,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又是做[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大名士,还不抵我的一杆枪头子。
“唐三。”乖官突然一声暴喝,“给我拿下这厮。”
唐三和皦生光俱都是一愣,唐三虽然晓得国舅爷奢遮,却不曾想,国舅当真就敢拿下对方,对方何人?国子监监生啊!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天下最高学府,当时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不断派留学生到国子监学习,国子监一度曾经拥有超过一万人,规模之宏大,史称[延袤十里,灯火相辉,可谓连绵阡陌],国子监的学生议政事,更是惯例。
“国舅爷。”唐三结结巴巴道:“真……真拿?”
乖官一瞪眼,“废话。”说着,上去就是一个窝心脚,直接踹在皦生光的小肚子上头,当即把他踹了一个大跟头,顿时跌倒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唐三一瞧,连国舅爷都亲自动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变戏法一般就从怀中摸出一根绳索来,上去先冲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皦生光脸上就是[啪啪啪]数个大嘴巴子,随即就是一个[驷马倒攒蹄]把他给捆了起来,这还是他当初在街面上厮混时候练就的本领。
“郑国蕃,你……你……你有辱斯文,难道不怕清议么!”皦生光嘶声大喊,脖颈上青筋暴起。
乖官冷笑,“清议?什么是清议?难道你就是清议?想跟我玩舆论战?孙子,睁大你的狗眼,爷爷让你瞧瞧,什么叫舆论战……”
唐三在旁边听得国舅爷爷这一口街面上泼皮口吻,一时间热血沸腾,当下大声就道:“国舅爷,下官这就去抄他的家。”
乖官骂了一气,当下就哼道:“去罢!别忘了朝廷驾帖,咱们也是讲大明律,走法律程序的。”
唐三顿时大喜,抱了抱拳,转身就往外头奔去,到了门口,乖官叫住了他,“还有,你手下那些人,有本事的,也要提携提携,方不负朋友之道。”
这话的意思唐三顿时懂了,一时间,心里头乐开了花,大声叫道:“国舅爷放心,下官定然把事情办得漂亮。”
皦生光肝胆俱裂,嘶声大喊道:“郑国蕃,祸不及妻儿……”乖官哼了一声,上去就给他一脚,而唐三得了乖官的暗示,心里头就寻思,这皦生光讹人无算,且都是讹的有钱人家,家里头想是极富足的,嘿嘿!合该我发这一注财了,当下快步就往外头奔去,他本就是街面上的大泼皮,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锦衣卫登门,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皦生光家里头还能有好的么!
看唐三快步奔出去,乖官这才对地上的皦生光缓缓问道:“说罢!是谁,指使你的……”眼神中就带着杀机,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