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李成梁这会子倒是替儿子担心了,李如楠到底是他儿子,不是捡来的,乖官听到老李的声音,笑了笑,拖刀回鞘,拖刀的时候,故意把刀刃就在李如楠脖子上慢慢滑过,李如楠只觉得脖子上头似乎有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在缓缓游过,一动也不敢动,等乖官把小龙景光纳回鞘中,转身而去,他这才敢伸缩手指,动弹了一下,结果头上咕噜滚下来一件物什来,仔细一瞧,却是头上的发髻,当即口干舌燥,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满身全是冷汗。
帷幔中众人看着微微雪花飞舞中少年扶着剑柄走来,背后是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李如楠,顿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李夫人就叹气,我怎么就生不出这样的儿子,再看看坐在地上的李如楠,真是气不打一处儿来,方才还说他匹夫之勇,如今看来,匹夫之勇都没有,一时间,恨得牙痒痒,“老五,你就是这么带着弟弟们练武的?”
李如梅看了老九跟那郑国蕃的比武,这会子也一头的冷汗,自觉自家上去怕也是输的命,这时候听老娘一声责问,更是有些惊慌,讷讷说不出话来。
他在李家诸子中,其实算得杰出,后世史书评说李家诸子,说[如松最健,有父风,其次称如梅……]可见他是杰出的,只是他老娘的参照物选谁不好非得选郑乖官,未免有些对李如梅不公平。
乖官走进帷幔中,先对李成梁和李夫人深深唱了一个诺,“伯父,伯母,小侄失礼了。”起身的时候,正好和旁边不远处的佟雪月儿的眼神撞了一个正着,佟雪月儿娇靥微微一红,顿时低下螓首。
李夫人站起来笑着就拉了他手,“这有什么失礼的,咱们将门,实力第一,老九这不成材的东西,整天自高自大,如今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成梁则道:“贤侄已经得单百户真传,可喜可贺。”乖官笑着就道:“伯父也认识我单叔么!”
“何止认识。”李成梁眼神有些飘忽,“当年戚继光到了蓟镇,我九边将门不服气的甚多,结果两万浙江兵在豪雨中站了一天,纹丝不动,练兵如此,天下无敌啊!又有那些不服气的,要较量个人武勇,当时就是单百户连胜数人,无人是一合之敌……和贤侄今日,相差仿佛啊!单百户的双手剑法,可谓天下无敌……”
李成梁这话,自然就是给儿子们找台阶下,意思说,你们也别灰心丧气,人家的老师武功天下第一,你们比不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说着,就对李如梅吩咐道:“去,把老九叫回来坐,让他好生听听,别以为练了一身腱子肉就能做先锋官。”
能在大明后期依靠军功做到伯爵的人到底非同一般,对自家手下输了一塌糊涂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又赏了乖官手下每人一匣子东珠,这东珠有好有差,赏出去的自然不可能如李如柏送给乖官的东珠那么珍贵,可乖官却是不得不佩服起来,谈笑间就安抚众人,甚至还借机指点家中子弟,这手段,普通人又如何能做到。
其间,李如楠嘴唇微动了数次,估计是计较面子,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对乖官说明儿能否讨教讨教,他老娘一瞪眼,李如楠吓得赶紧解释,说我是真心讨教,李夫人一顿臭骂他,乖官就笑着解围,“伯母,如楠哥哥癖武,性子心直口快,这也不是甚缺点,年月一长,自然就成熟了。”
这话有些古怪,不过,如今谁又真的敢把他当做十四岁不懂事的少年呢!李夫人就叹气,“我这些儿子啊!一个都不成器……”她说到此处,忍不住就瞪了李如柏一眼,心说尤其这个二儿子,什么人不好喜欢,喜欢骚狐狸的女儿,哼!真是个没出息的。李如柏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乖官就冲他挤眉弄眼,把他气得不行,可在母亲跟前,又不敢声张。
“……要是伯母能有你这样儿的一个儿子,睡觉也会笑醒。”李夫人半真半假就继续说到,乖官心知肚明,这时候若是口称干娘纳头便拜,这位李夫人肯定大喜,不过,到底还是没好意思,他喜欢卖乖是不假,不过也还不至于如此上赶着叫人家老娘,当下假作不知,笑着就说:“伯母,我跟如柏哥哥结拜为异性骨肉,可不就是至亲么……”
这时候开始雪中闲话,说了个把时辰,李夫人平素都习惯早睡的,这时候熬不住了,才放了乖官,李府的太上伯爵去休息了,这饭后闲话才算散了,等父母一离开,李如柏气急败坏,展臂夹着乖官脖子就道:“凤璋,我可被你害惨了。”乖官就笑,“谁叫你长的没我帅,哈!”
小辈们留下又说了很久的话,乖官也算是刻意去结交,李家子弟自幼被李成梁熏陶,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见他放下架子,一口一个如樟哥哥,如梅哥哥,如楠哥哥,若再端架子,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虽然不至于立刻打成一片,去也热闹起来,干脆就去二哥李如柏房中,又吃了一回酒,一直闹到深夜才罢休。
乖官吃酒吃的有些熏熏然,告辞回房,有李家子弟想留他夜话,就被李如柏拽住,说:“凤璋房中还有一位扶桑两百万石诸侯家的公主在等着呢!你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说罢还专门着人去送乖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