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大院,这些八卦闲话,永远是少不了的,李成梁也不刻意去制止这些谣言,依旧眷顾奴儿哈赤,让他叫自己父亲,大军出入,几乎都要带着他和舒尔哈齐两兄弟,故此,李家小辈也有视他为兄的,当然,人与人不同,所谓兄弟阋墙,亲兄弟还有个好孬呢!何况他这样儿的,故此自然就有人愈发敌视他的,乖官这么一赞他,如樟、如梅几兄弟脸色就略微有些沉了。
乖官说话的时候便留意着李家诸兄弟,瞧在眼中,心中一乐,忍不住就要笑,这时候一身诰命的喜塔拉突然就站了起来,“我这个儿子,极是没有出息的,今日被大都督这么一夸奖,我倒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她说着,就端起茶盏来,脸上艳艳一笑,就道:“我以茶代酒,敬大都督一杯。”
方才宴席上,喜塔拉一句话儿也没说过,这时候突然开口,顿时就给儿子解了围,她声音极为好听,明明怕要四十岁的人了,声音却柔嫩无比,用后世的话,便叫做萝莉音,便如后世扶桑那些杰出的女声优,仅仅凭嗓子配音,便能让一部作品大卖,实在是非同小可,这喜塔拉艳艳然一副长相,又是个天生萌音,这便怪不得李成梁要弄死她老公霸占她了。
乖官心中叹气,这艳妇好生厉害,一句话恰好说在点睛之处,当下只好起身还了半礼,喜塔拉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建州左卫指挥使夫人,朝廷诰命在身,又是李成梁的禁脔,故此要给这个面子,不过他起身还礼的时候,隐约听到身边李夫人低声嘀咕了一句,骚狐狸。
他这边有些遗憾,当下叫过菅谷梨沙,低声吩咐道:“让疋田景兼老奉供挑二十个剑豪,瑞恩斯坦挑二十个佛郎机剑客,你自己再寻二十个铁炮射的好的……”菅谷梨沙平日一得空闲便专心学习汉文化,方才所见所闻,也知道对方要试探自家殿下,当下应了一声,捂着脑袋转身就跑。
队伍菅谷梨沙这捂着脑袋的毛病,乖官真是无话可说,只好苦笑,随你怎么说,她唯唯诺诺,下一次还是捂着她头上那个金丝发髻,早知道,不送给她了。
“乖官啊!伯母瞧你这身边的闺女不错,可是家生子么?”李夫人本叫他字,乖官历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脾性,说家中父亲和姨母都叫我乳名,伯母便如同乖官嫡亲一般,把李夫人哄得愈发开心,没口叫他乖官,拉着他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这些话她那些儿子谁人肯安心坐下来听的,可乖官就能笑着跟她说这些家长里短,李夫人愈看愈爱,几个儿子跟他一比,真是珍珠旁边的鱼眼珠子一般,殊无颜色。
正说着闲话,那边李成梁吩咐下去叫来的家丁到了,为首的正是和李如柏一起去南京的家丁首领李争之,带着一百人进了院子,在偌大的院子中间站定,一个个挺胸叠肚甫足而立,精气神极是彪悍,更兼一丝儿杂乱的动静都没有,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喷薄在寒冷的空气中,吸起一道道的白雾。
在戚继光没到蓟镇之前,北方兵丁并无这种军姿,大抵更讲究个人武勇和马战技巧,直到戚继光入蓟镇为总兵,两万浙江兵在豪雨中站了一天,纹丝不动,震住了九边的武官们,从那以后,北军也开始注重军姿,称之为站辕门。
奴儿哈赤瞧着干爹李成梁手下精锐家丁,心中羡慕的不行,他四岁就养在李成梁麾下,对他来说,李成梁既是父亲又是上官,可以说对奴儿哈赤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李成梁,当时李成梁手下有家丁八千人,这可以说是当时大明各将门中势力最大的,即便是戚继光手下两万浙江兵,单论个人武勇的话,跟李成梁手下家丁比较也还是有差距的,时人说,李家不满万,满万无人敌。
若我手上也有干爹手下这般精锐家丁八千人……奴儿哈赤心头火热,他这时候不过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也还没正式袭祖上建州左卫指挥使的官职,你要说他这时候已经雄才大略起了吞并大明的野心,那才是胡说八道,人的际遇往往会改变想法,譬如唐朝时候阿荦山.亚历山大(安禄山的本名),难道他做牙郎的时候就已经起心反唐了么?这不扯淡了,终究还是权势越大,野心越大,慢慢发展起来的。
这时候的奴儿哈赤,想的最多的,不过建功立业,给他一万颗豹子胆他也不敢想去侵吞大明这样儿的事情。
李成梁似乎察觉到了奴儿哈赤热切的眼光,大笑着就对他道:“回头拨五十人到你帐下……”奴儿哈赤欣喜若狂,根本不顾老娘喜塔拉的眼色,当即起身跪倒在地,“多谢父亲大人。”旁边李家子弟中,李如梅等人脸色一下又沉了下去,看得乖官心里头就一乐,哈!这野猪皮到底还年轻,或许在同龄人中还算得有城府,可李成梁张嘴五十个精锐家丁,顿时就让他的城府不见了,还是很好对付的呀!倒是他老娘,狡猾狡猾的,真是个狐狸精。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就朝喜塔拉瞧去,正好和喜塔拉眼神对了一个正着,当下也不躲避,微微一笑,喜塔拉一怔之下,不知为何,丰满性感的嘴唇一抿,对他也笑了笑,旁边李夫人正瞧在眼中,忍不住就手掌一紧,攥了攥乖官的手,乖官手上一痛,赶紧转过脸来,笑着说:“伯母,您这脸上肤色真好,不过若是平时再注意些,那肯定就要锦上添花了,侄儿手上正好有扶桑的走盘珠,明儿让下面人磨成珍珠粉给伯母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