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槛儿是老红木的,可也架不住这么多把刀一阵乱砍,顿时就把门槛给拆得可以拿去当柴烧,里面的人眼皮子一阵儿跳,那张胖子首先就要蹦起来,旁边一人一把就拽住了他,压低了嗓子说道:“你想做那杀鸡骇猴的鸡?”
张胖子并不笨,一听就明白了,就恨恨坐下,而在最靠近门口的骆子章,却似乎没瞧见一般,仰头看着房梁,似乎房梁上有什么绝代佳人一般。
锦衣卫把门槛一拆后,乖官身后奥真奈美踮起脚尖解开他身上狐裘,捧在手上,乖官这才扶着腰间名剑压切的剑柄施施然走了进去。
他这把压切,原本是织田信长的爱刀,扶桑南北朝时候的名匠的作品,信长火烧比睿山时,发现一名延历寺的和尚躲在橱柜下面,上去就是一刀,结果那和尚被信长连同橱柜一起劈成两半,因此就叫压切。不过如今到了他手上,已经换了装,绿鲨鱼皮鞘,绿鲨鱼皮剑柄,铜镡上裹了银箔,看起来极为素雅又不失华贵。
大明很流行佩戴倭刀,朝廷自己也造倭刀,动不动造个几千口几万口的,有些人直接把剑也做成倭刀的装具,这就是戚少保书里头说的[倭刀装],在大明是一个比较时髦的事儿,不过乖官反其道而行,倭刀换大明装,倭人比较穷,即便是那些名剑,也没什么好装具,到了乖官手上,自然就要包装起来,虽说裹金装玉似乎有点俗,何况刀剑到底是拿来杀人的事物,看起来有点不妥,不过乖官如今的身份,再带个普通的刀,未免也难看的紧。
别的不说,他一身白色狐裘,看着就是个翩翩贵公子,腰间挂一口黑漆漆木鞘的剑,什么装饰也没有,那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好比后世一身意大利手工缝制的极品西服,脚上却踩着一双二十块一双的胶鞋,未免贻笑大方。
屠老爷子身边的刘微微眼神一亮,却是万万没想到,那恶名昭彰的郑国舅居然是如此一个惨绿少年,似乎就是从话本小说里头走下来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
乖官今儿是如何一身打扮呢?头上笼着白玉冠,身上一身雪白纹绣墨竹的箭袖袍,箭袖外头是一件翠绿色的背子,就在胸前扣个蝴蝶结,背子的分叉分在腰肢处,腰带上挂着绿色鲨鱼皮鞘的宝剑,脚下蹬一双皂靴,整个人往那儿一站,俨然就是迎风而动的一竿翠竹,真真有仙人之姿。
《朱子语类》上头说:“今上登极,常时著白绫背子。”皇帝以身作则,可想而知背子这种汉民族的服饰流行的程度,到了大明朝,朱元璋把朱熹捧上了神坛,处处讲朱子,更是淋漓尽致,可是,把背子穿出乖官这般味道的,还真是没有。
即便是里头一群瞧着强拆门槛儿的八望族族长堂主们,也不得不暗暗赞一句,好皮囊。
按着剑柄走到正厅当中,乖官轩昂道:“定是冉轩公了,在下郑国蕃,见过冉轩公。”
古人云,剑履上殿,这是古代极高的规格,扶桑是学了一个十足十的,不过大明朝毕竟不同于扶桑,佩着剑进别人家的正厅,又昂然而立,这当真很挑衅和失礼了。
屠冉轩忍不住就皱眉,那轩寿的长眉微微动了两下,缓缓开口道:“郑国舅便是如此对待长者么?”他八十多岁了,说这话也是当然的。旁边一众族长堂主互相看看,想说话,不过,万一这位发起愣来,把我拿大枷一枷,那可是丢足了脸面了,还是算了,反正这联手一事么,总是轩翁说了算。于是,一个个就像是树冠上的麻雀一般,突然就一些儿声音都没了。
乖官和屠老爷子互相对视了片刻,乖官就笑了起来,“每逢大事有静气,冉轩公果然是做大事的,有静气,小子佩服不已。”说着,一个长揖到地,十足十的礼。
屠冉轩哼了一声,这才对身边刘微微道:“去,扶他起身。”
刘微微走到乖官身边,微微裣衽一福,伸出柔荑来就在乖官手臂上虚扶了扶,乖官借势握着刘微微的手,就直起了腰杆子,笑着道:“多谢这位姐姐了,姐姐贵姓?可是府上的丫鬟么?”顿时把刘微微弄得脸颊微微一红,使劲儿抽了抽手,却硬是没抽出来,当下脸庞更红了,头上数根珍珠钗子一阵儿轻轻摇晃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咚之声,极为悦耳。
周围众人目瞪口呆,那张胖子更是差一点儿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这是,公然调戏冉轩公的爱妾啊!刘氏的衣裳头面,怎么看也不像丫鬟罢!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嘛!
扯着刘氏的手,乖官笑着就对上首屠冉轩道:“冉轩公,小子瞧着这位姐姐面善,不如赐给小子罢!长者赐不敢辞嘛!”他自说自话,就把屠家老爷子的爱妾给划到自己名下来了。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不想上面屠老爷子脸皮子动也不动,淡淡说:“你若喜欢,送你又何妨。”心里头却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想试探老夫,你还嫩了点儿。
乖官心中也骂道,老乌龟,**缩得倒是快,想稳坐钓鱼台,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