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拙政园溜出来,乖官忍不住就松开了殷素素的手,双手一展,冲着如洗的碧空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两天可拘坏了,该死的海瑞海老头儿,凭啥每天来检查我功课……”就把海刚峰一顿臭骂,这时候忍不住就想念单思南了,这臭小子被单叔带到蓟镇,如今也不知道怎样,居然也不托人给少爷我带封信什么的……一时间,思绪就有些翩然。
而殷素素芳心犹自乱跳,作为江南罗教的小祖奶奶,根本没人敢如此对她无礼,像是前漕帮大香头
拿糖葫芦骗她去高旻寺看金色鲤鱼,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她不过才九岁,什么也不懂,可十年以后,她已经什么都懂了。
便在这时候,菅谷梨沙匆匆追了上来,乖官眼角瞧见她,赶紧大声道:“梨沙,这次不许跟着,你如今这打扮,起码半个苏州府都认识。”菅谷梨沙闻言顿时嘟起嘴来,她头上戴着金丝鬏髻,腰间配着雁翎刀,一个妙龄少女打扮成这样跟在身边,如今天下还真就是郑国舅这独一份儿,她虽然不甘心,可乖官瞪着眼睛瞧她,明知道自己若是耍些手段恐怕对殿下不管用,可还是忍不住使劲睁大眼睛,风吹进眼眶,很快就干涩起来,随即眼泪水就忍不住下来了。
可乖官深蕴其中奥妙,甚至也曾经靠这一招哄过不少人,当即大喊道:“停,装哭也没用,想跟着,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对了,雁翎刀也摘下来,如今半个苏州都认识这把刀。”菅谷梨沙破涕为笑,转身就奔进园子里去了,乖官瞧她一走,探手拽住殷素素就跑,“还不快走,这傻妮子马上就要反应过来了。”
果不其然,十数个呼吸时间,菅谷梨沙气呼呼捂着脑袋又跑了回来,瞧见殿下不见了,忍不住气苦,跺脚就大喊,“右兵卫,右兵卫……”
不远处墙上就有人叹气,“殿下这手段,对你屡屡奏效。”说话间,一个男子翻身就从墙上树荫处跃下,面目普通,身上穿着市井百姓常穿的皂色短衫,头上绑着帻头,扔进人群中顿时便要找不着,可不正是右兵卫菊人。
不过,如今他改姓归宗,那是堂堂正正锦衣卫百户老爷了,这个身份地位的变化,若非要比较的话,好比后世一个小地方县市专门给县长揩屁股做脏活的黑社会头目,突然得贵人赏识,居然弄到花旗国中央情报局做了某个部门的主管,成了超级大国最权势部门的小头目,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梨沙小姐,在下不得不提醒你,如今我叫刘菊人,大明南京锦衣卫衙门百户。”刘菊人很是正色提醒菅谷梨沙,忍者是扶桑最卑贱的一个群体,他每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右兵卫,都会忍不住想起以前,这不好,很不好,锦衣卫百户刘菊人义正词严提醒对方。
“谁管你百户千户的。”菅谷梨沙有些气急败坏,“你手底下的人呢!有没有跟上去。”
“放心好了,殿下刚一出院子,我便知道了。”刘菊人缓缓道:“不过,梨沙小姐,殿下身边的早合少女队,昆仑奴卫队,佛郎机卫队,这些都已经被外人熟知,以后若想经常跟在殿下身边,这身打扮,还是换一换比较好,像是殿下这般,若是出去,读书人家的少爷,身边跟个俊俏书童倒也合适的,不过,听说莉雅小姐伤势有些好了,也不知道……”
“不许说了……”菅谷梨沙突然恼怒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瞪了他两眼,一跺脚转身回去,刘菊人笑笑,殿下身边的人,日后总是要争宠的,梨沙小姐的父亲菅谷老大人当初对我颇为照拂,我能帮一点,便帮一点罢!
不知不觉间,乖官身边的人,随着乖官身份地位的变化,已经开始形成小圈子了。
不说这边菅谷梨沙的心境变化,乖官拽着殷素素直跑,足足跑了两条街,这才撒了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旁边路人,很是诧异地就看着这两个读书人打扮的俊俏少年郎,怎么一副后头有恶狗的模样?
殷素素被他拽着跑得急,粉面上也染出两圈腮红来,这时候,倒是觉得有些有趣,就像是自己小时候想方设法要溜出去玩耍差不多,这时候再看郑乖官,分明也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方才那畏惧之心,便消散了不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大……你也有这样儿的时候啊!”
乖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怎么?幸灾乐祸?佛祖也有嫌身边五百大阿罗汉碍事的时候,这有什么稀奇的。”殷素素闻言一愕,她老爹殷继南虽然自称九祖,也说自己是达摩祖师一脉,对外也说自己是信菩萨吃斋,可到底不是专研经义的,教主位置也是父传子子传孙,和扶桑那边的一向宗差不多,说起来,吃斋念佛,地上佛国,可你让他说一说三藏经、律、论,却是两眼一瞪不知所云,哪里听说过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