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打算投靠了,就不要顾忌什么面子之类的东西,李玉甫这老狐狸拿捏尺寸相当到位,笑着看郑国蕃高谈阔论,暗底下却吩咐了几个贴心的手下去把**颜大璋给请过来。
他当初抢了颜家的货,就没杀人,不过有些受伤的而已,这些时日来也养伤养好了,颜大璋甚至因为被关在岛上无所事事,倒是养了几斤肉出来。
那些海寇把颜大璋押着,或者说护着从城寨里面出来,却是老管家第一个发现,看自家老爷慢慢走过来,虽然走路有些虚,身上却似乎还胖了些,应该没吃太大的苦头,一时间忍不住,老泪纵横,一下就扑过去,“老爷……”
这时候乖官正讲的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却也发现了颜大璋,当下一脸欢喜,快步走上去,到了跟前,一揖到底,“小侄见过颜伯父。”
颜大璋的脑子比他女儿要管用的多,看见郑国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不可能是人家主动请缨,人家郑家也是几代单传,儿子又有出息,如何肯自告奋勇跑来琉球和海盗打交道,想必不是老管家去求,就是女儿去求,总之,他肚里头清楚得很,颜家和郑家还没那同生共死的交情。
一时间,他嘴唇颤抖,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颜老管家抹着老泪,低声说:“皆因为郑小相公懂扶桑文,前些时日对方又送了封扶桑文字写的信到家中,阖府上下都不知所措,小姐软硬皆施,这才请了郑小相公……”这是把能说的都总结了说出来了。
这软硬皆施一词用的妙,颜大璋一听,长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把以前的情分都用光了,说不准,女儿还得罪了人家,看着乖官,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李玉甫到底老奸巨猾,这时候笑着就走上去,不管怎么说,先拿热脸去贴颜家的屁股,这屁股是冷还是热,总要上去试一试温度才知道,“大璋先生,请恕玉甫怠慢之罪啊!”
虽然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不过颜大璋基本就明白,自己这是没生命危险了,他也是老狐狸,人家李玉甫好歹也是纵痕海上的大海寇,总不能拿冷脸给人家看,当下就笑着说:“玉甫兄此话怎讲,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啊!”
这话,到底还是有些怨气的,所以说不打不相识,不过李玉甫却不以为忤,抢人家的货,关了人家一个月还多,如果还不许人家稍微抱怨一下,发泄一下怨气,那未免也太扯淡了,所以,只当听不出来那抱怨味道了,笑着说:“如今令世侄前来,居中说合,老夫还想请大璋先生做个中人,不知大璋先生以为如何啊!”
他这话隐隐意思就是说,你看,我把你放了,咱们矛盾也没了,你就把我介绍给浙江巡抚如何。当然了,他并没有真的指望颜大璋来介绍,真正管用的代表在旁边呢!郑国蕃郑茂才啊!
这时候老管家忍不住问:“敢问我们颜家的货……”李玉甫闻言大笑,“老管家却也忒小看我李玉甫了,颜家的船自然是畅行无阻了,何况,这买家如今就在岛上,你们双方如何交易我却是不管,反正我这中介人的任务是完成了。”
他这话未免恬不知耻,明明是抢颜家的货,这时候变成了中介颜家和扶桑人交易了,不过,听了他的话颜大璋和颜老管家也没心思反驳,这人没事,船没事,货也没事,还要如何说的?难道还非得让人家大海寇给你道歉不成?给人家占点儿口头便宜算什么。
所以,颜大璋内心一喜,当下拱手说道:“古来规矩,中人居中说合,逢十抽一,这钱我颜家一定奉上。”这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了,人家到底是海寇,日后说不准还有打交道的时候,钱自然不能少给,何况,从人、船、货皆失,到只给十分之一的抽头,这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不过,颜大璋到底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李玉甫怎么敢收这十分之一的抽头,他已经准备抱浙江巡抚的大腿,这货本来就算是浙江巡抚的,他还敢去逢十抽一?人家宁波八卫的舰队还在海上呢!
所以,李玉甫笑着又走近了两步,伸手拍了拍颜大璋,“老夫托大,呼你一声贤弟,大璋贤弟,这逢十抽一就不用再提了,我倒是有珍藏一些海外奇珍,想请大璋先生回程的时候带给浙江巡抚蔡大人。”
颜大璋愣了愣,这年月还有不要银子的海寇?旁边的颜老管家不好多说,就扯了扯他袖子,倒是郑国蕃,一路行来,又是刀枪又是演讲的,当真有些累了,就笑着问:“李船主不请我们进去喝一杯热茶么?这可不是主人待客之道啊!”
李玉甫一听,就呵呵笑,“是我疏忽了。”说着把腰刀往旁边的忠心手下怀里面一塞,侧过身子,略略一伸手,“小茂才,你是我李玉甫三十年来见过的最有胆略,也是口才最好的一个,里面请了。”
旁边那二当家的一来是要挽回点面子,二来,也是被乖官一番话说得有些热情激昂,当下大喝一声,“小的们,拿最高规矩来迎接郑小茂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