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条儿脸的试百户就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老人家,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我胡立涛手底下的兵,即便放到九边去,那也是一等一的精兵。”
钟离咧嘴一笑,就说了,“莫小看他,他手底下的人那都是江湖上游侠儿出身,个个使得一口好刀,到了军中再拿军法镇压住桀骜的性子,那真是一等一的好汉,对上百来个也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钟游击如此说,那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了,颜老管家赶紧道歉,那试百户哼了哼,就没吱声,倒是钟游击又指明告诉他,到关键的时候,别人不要紧,一定要护得我这兄弟的周全,安全回来,就记你一功,若有什么差池,也就别回来了。
这话一说,颜老管家和乖官都有点尴尬,这话未免说的太明显了,分明告诉大家,万一有什么不可抗力,就别管颜家那家主的死活,护着我兄弟就好。
他钟离的确有资格说这番话,虽然他只是游击将军,不过宁波八卫没有参将,更没有总兵,实际上就是他最大,即便那些千户,也要听他这个有游击将军头衔的副千户的命令,这也是蔡太蔡巡抚为了给他放开手脚特意为之的。
何况这胡立涛也是他以前的老兄弟,也是绿林出身,一口地堂刀使得出神入化,往地上一滚,真个灰尘大作黑烟滚滚,不过这家伙自从当了试百户,自恃身份,却再不肯练那地堂刀了,转学了一套辛酉刀法,也就是所谓的倭刀术,和单赤霞教给乖官的圆月斩一脉所出,都是日本阴流的流传。
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乖官低咳了一声,拱了拱手,“小生郑国蕃,胡百户,多多拜托了。”
那刀条脸试百户挑着一边眉毛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似乎是答应,又似乎是不屑,就惹恼了乖官身边的大头,那雁翎刀连鞘一指他,脆声道:“你这厮,好生无礼,俺们少爷那是多大的名头,往来的都是三吴名士,连南直隶乡试的亚元也要跟我家少爷互相行礼平辈论交,偏你这种大头兵,一丝儿规矩都不懂。”
这话一说,对方一脸儿古怪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毕竟他一个试百户,而能考中乡试亚元的,基本上日后中进士做个三四品的大员几乎是稳稳的,不过他怎么肯对一个小孩子示弱呢!就撇了撇嘴巴,轻声说了一句,嘴上无毛。
“你……”大头一瞪眼睛,两只本来就分的有点开的双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噌一声轻响,就拔出雁翎刀在手,这一刀出刀极快,用的是拔刀术的手法,只见刀光一闪,然后大头就按着刀鞘纳刀回鞘,这时候钟游击宠爱的小芙蓉轻声呀得尖叫了一声,众人看去,却是旁边茶几上的茶瓯被一刀削成两半,里头的茶水流了一地。
钟离和这胡立涛都是用刀好手,尤其是钟离,一直混绿林厮杀过来的,又是男人中最巅峰的年纪,自信刀法也是首屈一指的,看了大头的拔刀术,却忍不住一寒,心说原本就已经高看这小子一眼了,想不到,还是低瞧了他,这一刀我若是不留意,怕也是要受伤的。
那胡立涛也是眉毛一挑,耳背的汗毛根根竖起,心说这手长脚长脑袋有点儿大的小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模样罢!居然使得如此厉害的快刀,我要是不小心,岂不是被他一刀给……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一头的冷汗。
“大头,太无礼了。”乖官不得不呵斥了他一句,不过这人呐!都有那么一点儿贱骨头,那试百户胡立涛被大头这么一威胁,却是认为他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倒是转笑着摇手直说不妨不妨,这小兄弟好快的刀,想必是家学渊源的。
小孩子没一个不好虚荣的,大头下巴一昂,一脸的得意,“俺爹二十年前就是浙江兵剑法第一,如今是整个大明朝剑法第一。”
乖官满脸儿的尴尬,臊得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才好,心说你这臭小子就乱说话,哪儿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道理,只好讪笑着说:“我这书童年纪不过十一岁,叫大家笑话了。”
结果那胡立涛眼神却是一亮,“可是当年号称浙江兵剑法第一的单赤霞老前辈?”
大头一听,咦歪!知道我爹的名字啊!更加得意了,使劲点头,“那就是俺爹。”
哎呀!
钟离和胡立涛同时咂嘴,这钟游击就说了,“兄弟,没想到你家里头还藏着高人啊!”那胡立涛一脸的尴尬,“原来是单老前辈的儿子,怪不得使得好刀,我如今练的这套辛酉刀法据说就是当年单老前辈编创的,这位小兄弟,这可真还是假?”
大头摇了摇头,那胡立涛顿时有些失望,结果大头又接了一句,“俺爹说,那套刀法当年他参详扶桑岛阴流秘籍,戚少保要求两个月内传授给所有的兵丁,因此编的不甚不完美,俺从小学的是爹爹后来精心改过的,那才是俺爹心血所在呢!”
乖官在旁边差一点儿吐血,这……简直就是小说里头典型的打脸、踩人的路数嘛!
果然,那胡立涛顿时脸色就愈发尴尬,嘿然低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痒痒的想叫人家小朋友耍两刀来看看罢!又不好意思开那个口,钟离也不停咂嘴,“浙江地面上谁不知道单赤霞单老前辈,当年也是绿林中出名的好汉,后来跟随戚爷爷剿倭寇,当真是威风赫赫啊!小兄弟,你这刀法好,真好。”
“俺爹说,少爷练的剑法才是真的密奥义,比俺的剑法厉害。”大头一张嘴,又给乖官捅一个窟窿,“一剑可削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