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妙自幼在西部边陲重镇敦煌长大,对外邦事物的了解程度远比兰韶英和鱼玄微二人高得多,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俨如土皇帝的豪强老爹,耳濡目染之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阴谋与暗杀之类的事情。
李曜向二弟子投去一个赞赏和玩味的眼神,对她笑道:“没错,看来玄妙了解的事物还挺多嘛。”
张玄妙心中微微一虚,忙谦逊地垂首行礼道:“师父谬赞,弟子惶恐,弟子父兄皆好游猎,为捕获某些猛兽巨禽,偶尔会用上药箭,而在沙州,曼陀罗与夹竹桃皆是较为常见的宅园花卉,醉马草亦是非常容易找到,是以弟子对此……也曾涉猎一二。”
鱼玄微不解地道:“玄微在后面看得很清楚,师父赠给长孙无忌的那只银杯,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变色的迹象呀!”
在工业时代以前,纯银器具之所以可被人们用来验毒,其实是因为提炼工艺落后,使得砒霜、焦铜、金刚石等矿物或动物类毒药的纯度很低,大多数品种都含有硫杂质,而硫恰与银有特殊的亲和性,能够相互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也就是说,银器根本无法检测出醉马草、曼陀罗花、夹竹桃等植物包含的有机毒素。
当然,李曜若想仔细解释清楚,可就须得给这位好奇宝宝上半天草本植物课了,只是说道:“此药毒性非银器可测。”
鱼玄微又略一蹙眉,问道:“可那长孙无忌真的喝进了腹中,难道他不怕毒杀自己么?”
李曜点了点头:“此话问得好,他既然敢喝,自然是有解毒的办法。”旋即看向张玄妙,问道:“玄妙仅凭其中三味材料,便可道出“百日缓杀汤”的称谓,想来也知晓此药的配方吧?”
张玄妙被她锐利的目光瞧得冷汗都渗了出来:“回禀师父,其实弟子对此药配方,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曜截口道:“把你这‘其一’道来即可。”
张玄妙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百日缓杀汤’,顾名思义,并非是致人速死的毒药,其原本是一种以曼陀罗干叶为主,再辅以几味抵消曼陀罗毒性的药材制成的波斯药,药效颇似我们中原的‘寒食散’。”
说到这儿,张玄妙的小脸不禁一红:“故西域诸国和沙州高门子弟都喜好服食此药,不过若在熬制时,添入少量醉马草根和夹竹桃叶,即可增强曼陀罗麻痹精神和扰乱心智的功效,同时又不会被其他辅药克制,人一旦饮下‘百日缓杀汤’,若没有及时采取应对措施,随着肠胃的吸收,其药力必会重创人体,最后导致肺腑衰竭,落下诸多药石无医的病根,因被害之人很难撑过百日,所以才有此名号……”
“嘭!”
刚才还在静静坐着倾听的兰韶英忽然一拳砸在地席上,吓得鱼玄微和张玄妙二女险些齐齐一跳。
几乎同一时间,蒙着素麻的障子门上,倏然现出一道人影,随即便响起了刘季瑶的声音:“贵主,出了何事?”
李曜轻声回道:“无事。”
待刘季瑶的身影消失,兰韶英咬着牙根儿,对李曜说道:“韶英现在明白了,终于明白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鱼玄微和张玄妙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旋即不约而同地埋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她俩都很清楚,自家师父的来历远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复杂和神秘。
而兰韶英所说的“当年”,显然也不在她们认识师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