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未过,整个天穹就如同侵染了黑墨,开始变得沉暗起来。
毕竟大震关设在高岗,地势险峻,摸黑走关道还是挺危险的。
负责查验商队的士卒们,趁着天色尚有余光,迅速把未过目的人畜和货物直接登记在册,便草草收工返回了关城。
而商队诸人则赶紧将货物重新收拾回行囊,然后跟着熟悉路况的引路人前往关隘附近的野地里宿营。
其实早在下午的时候,商队首领何潘义就派人在距离大震关数里外的一处山坳扎好了营地,这是一块很大的平地,而且背风背阴,近处还有两条溪涧,人畜可分开汲水,选址可谓是极具用心。
本来行商在外的人,各种恶劣条件都须得适应,若是以往的话,何潘义定然会让整支商队在关道旁直接露宿,最多随便搭些能够遮风挡雨的帐篷就行了,可他考虑到李曜毕竟是位金枝玉叶的大唐公主,不说摆出甚么与之身份相符的排场,最起码也要让公主少受些风餐露宿之苦,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营地的布设在各个方面都尽力做到周全。尤其是李曜所在的帐篷,不但在里面摆放了许多方便休憩梳妆的陈设,还让人在外围设置了一圈碧绫布障,以防他人偷窥。
由于山中夜晚寒气袭人,待得所有人打理好各自的帐篷,何潘义便让人在营地的中央空地上点燃了许多篝火,行商和随行的奴婢们见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篝火堆旁,一边取暖闲谈,一边就着酒水吃着干粮。
未等人们酒足饭饱,营地中忽然响起了清脆动听的胡琵琶声,随后就是“咚咚咚”的三记手鼓声,何潘义大手一挥,数名随行的何家美婢纷纷跃入众人的视线,在空地上跳起了西域最为流行不衰的拓枝舞,那柔弱无骨的身段儿,还有那美目含春的小模样儿,端的是亚身踏节鸾形转,背面羞人凤影娇,生生把许多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看到整个营地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李曜与何氏三兄弟,以及刘安远、咄地满、罗仁俊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李曜的帐篷中。
一见该来的人都到齐了,李曜向何潘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关城里的时候,有没有问到那三人的来历呢?”
何潘义点了点头,说道:“我从看过他们文牒的守关校尉口中得知,这三人的确是岐州柴刺史的下属,都是些武散官,分别是仁勇校尉李翰思,仁勇副尉黄元良,陪戎校尉薄峻,不过他们前往河西也确实有公事要办。依何某之见,他们并不是柴刺史特意安排来监视道长的人,可能只是顺路。”
“何二郎此言差矣!”
李曜摆了摆手,冷哼一声,说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教这三个顺路之人特意来监视我才对。”
何潘礼接口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道长,不知该不该讲。”
李曜道:“何三郎但说无妨。”
何潘礼答道:“不瞒道长,何某在军中效力时,曾与其中一人做过同袍,只是如今各自的地位不同,不敢与他打招呼。”
“哦,还有这事?”李曜心头一怔,问道:“不知是其中的哪位?”
何潘礼说道:“三人当中品级最高的仁勇校尉李翰思,按理说……”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应该算得道长的熟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