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总算反应过来,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铜钱,豪爽地扔到小厮手里。小厮见他出手大方,脸上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躬身道:“公子稍等片刻。”便一溜烟地去了。
不一会的功夫,轰隆隆驶来一辆敞篷马车,小厮在车上麻利地一伸手,拉了阿原上去。车上两排座位已经只剩一个,阿原刚刚坐稳,马车便已开动。銮铃响动,马蹄声由徐而疾,凉风扑面而来,路旁的树木飞驰而去。
这还是阿原第一次坐马车,自然兴高采烈,片刻不停地左右张望。若不是顾及车上还有人,只怕就要放声大喊了。
这一路上的景色未必有多美,但胜在新奇,就算普通的农舍田间,也与家乡大有不同。一亩亩农田果林,种的作物五花八门,少有重样的。一所所农舍也不是低矮简陋的草房,而是二、三层的精致小楼,养的牛羊满圈,存的谷物满仓,到处透着富裕和生机。
那小厮也颇为识趣,站在一旁轻声讲解,细说这里的风土人情,谈些趣闻乐事,听得阿原兴趣盎然。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阿原坐着马车,这才感受到人世间应有的快乐。像云国那般死气沉沉,就算风景再秀美,也不值得一顾。这繁华的东国,才是他心中理想的乐土。
可惜青云国实在太小,马车虽不算快,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城。青云城方圆不过三五里,连个城墙都没有,却容纳了上万人,人口之繁密,市井之喧闹,实是阿原想象不到的。
沿街店铺林立,楼牌比邻,一路行来什么兵器铺、杂货店、绸缎庄、粮库药店书局应有尽有,剩下大部分阿原看了招牌都不知是什么店。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行人如蚂蚁一般,你推我搡,喧闹纷乱。路上车水马龙,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短短几百步的距离,马车就停了十几次,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家名叫“聚仙楼”的酒楼前。
阿原抬头一看,气派的三层阁楼,偌大的金字招牌,让这家酒楼鹤立鸡群一般。里面杯盘交错响声不绝,间或传来阵阵大笑大吼,显然宾朋满座。“聚仙楼”这名字也正应了阿原心意,于是跳下马车便大步走了进去。
一个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了上来,一见阿原的扮相,顿时吃了一惊。一旁的小厮大声道:“我家公子刚从云岭采药回来,正饿着,你们还不赶紧好生招待着?”
小二一听恍然大悟,忙引着阿原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殷勤地道:“公子,您来点什么?远了不敢说,青云国这方圆几十里小店的酒菜绝对是最好的。陈酿的湖苏好酒,您要不要来一坛?”
“酒就不用了,有什么好菜尽管端上来!”这句话阿原练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觉一路上的憋闷怨气一扫而空,浑身畅快无比,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好咧——”小二拉着清脆的长音远去,一旁的小厮早已洗过一条清凉的毛巾,递给阿原擦汗解暑,又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小二跑来倒上一杯清茶。阿原喝着茶,看窗外楼内人流熙攘,听楼上雅间歌女依依呀呀的吟唱,仿佛浑身浸在蜜里一样。
这才是书中描绘的江湖,这才叫幸福!
青云国虽不大,与云国只有一字之差,几里之隔,却相差有如天壤。这里虽小却生机勃勃,舒适写意,人情味十足。连下人也麻利体贴,处处透着关心和温情。哪像云国那帮古怪愚顽的野人,一个个冷漠得像木头一样。
不一会,桌上就上满了八道菜,四荤四素,还有一碗老汤。阿原哪还顾得上什么菜色品名,甩开膀子,运箸如风,不停嚷着加饭。那小厮倒是识趣得很,怎么劝也不肯坐下同吃,只是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得阿原舒舒服服。
阿原像是要把过去两个月欠的都补回来,这一顿吃得如风卷残云,蝗虫过野,转眼间八个盘子个个见底,空碗了叠了一尺高,这还意犹未尽,一拍桌大叫道:“小二!加菜!”
小二应声跑了过来,见了阿原桌上的惨象,一脸震惊,叉着手面露难色道:“公子爷,小店这会客源正旺,您若是加菜,只怕要久等……”
阿原正想说等会无妨,身旁小厮忽然附耳道:“公子,这厮狗眼看人低,这是怕您没钱结账。您亮出点身家让他们见识一下就是了。”
阿原一愣,倒是笑了出来。这东国人果然不同,连瞧不起人都说得这么委婉,要不是有人解说他还浑然不知。想想自己口袋里那点家当,可没什么震慑力。阿原眉头一皱,从包裹中取出一物,“咚”地一声丢在桌上,正是云国女孩送给他的那块夜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