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婆婆,赌钱只稳重,关乎上千年性命的大事上,却有孤注一掷的胆魄!
真是不甘凡庸!
听青牛之语,商三儿已明白,马童氏瞒着,是不想听阿丑和自己劝!
邪魔阴魂不散,手段又还下作,她想尽力护着阿丑!
“其实只剩几年功夫,真能磨砺精进多少?莫倒误了性命,想好怎劝她了么?”
对纪红棉时,青牛曾骂“被个邪魔害着,就只窝囊到死,丢光俺们天仙脸面”,这次一个看护不到,死掉赵老头,自家同样丢脸,才出声提醒商三儿。
说完,青牛闪走。
皱眉想一会,商三儿笑笑,叫:“屠大叔,你们忙着,我先回城!”
要劝感恩纪金仙、怜悯阿丑的老太婆回心转意,先晋级保命,商三儿倒没觉着难。
有些事,泼皮比大罗天仙更得心应手。
走回十字口,得坐起靠着拴牛桩的花子旁边,马童氏果然还在。
便盘坐在青石板上,她满头银丝、一身黑鞠衣全理得一丝不苟。
这两天,酒楼彭望、观道意的马童氏两个,一个是可怜,一个怕扰着修行,每日都要往花子黑狗破碗里丢一枚铜钱,有两钱保底,之外只须再讨到八钱。
执扇来时,他学狗叫;陆娘子、苗秀等四门村民面前,他以“直娘贼”、“肏他娘”等话大骂和尚;屠老二、曹四在,“二爷”、“四爷”一口一声叫得顺畅;王乾来时,他唱响莲花落,赞富贵人;东郭济来扔石块,大声惨叫,故意受出些血,惹旁人同情;坤道府嫁出的各家娘子路过,要么赞貌美身段好,要么祝家和子孙旺;商队人等进酒楼,他指点买卖关窍,教授绿柳的营生,何物运到哪里好卖。
为活命,忘了地仙体面,因人而异察言观色,卖惨献媚,无所不用其极。
多少年前的营生,再捡起,竟还精熟。
虽外来者大减,人人憎恨,也让花子讨要足,没再受天仙级刑术。
此时见商三儿过来,不管是否要给刑受,手里牛骨板先响:“骨板一打观颜色,打西来位好三爷。虎步龙行显......”
泼皮城主的应对,也就真打发叫花子:“滚!三爷不带铜钱!”
不是寻他,花子就老实地把身倒下,不再说话。
商三儿坐到马童氏身旁,直问:“悟了?”
马童氏怔了下,晓得已瞒不过去,轻点头时,肚腹里急思应对之语。
这种时候,就恨说话不利索。
商三儿又问:“悟出来不说,命物也不急?”
她迟疑着,勉强开口:“府...里...仙...桃...木,还...得...几...年!”
商三儿好奇:“非得仙桃木长成,别的不成么?”
马童氏尚未开口,他又道:“济水河神说,愿赔咱们近百根阴极木,那玩意做成宝器,不能当你命物?”
画地为牢是天仙手段,鬼婆婆借它悟出的道意,就是个“困”字。一生与尸鬼相伴,做过多少回,改不了手熟,她的命物还想做成棺材样,论料子,城主府里长的仙桃木最佳,又无须破费再外求,她要定然会给,方没再起别的念头。
济水里浸泡不知多少万年的阴极木,也是顶级料子,自然能用,仙桃木还能得活,不用砍下。
马童氏点头,商三儿就笑:“那等河神送来,拿些给你,自家做去!”
静了一会,商三儿又开口:“肉躯上的伤,地仙都不惧,待你晋级,嗓子上的毛病想也该好,说话能利索了?”
常年与尸鬼相伴,遭阴气侵蚀,伤到嗓子,药石不能治本,驱治一次管不得半年,药价又高,抠婆婆才索性任由如此的。
真晋级地仙,嗓子上的毛病自是不药而治。
她又点头。
与个嘴皮子不利索的相处,自是商三儿话多:“曾听纪金仙说,地仙往上,随修行精进,容貌渐与心境相合,各显老少仪态!酒道人那,过了这般久,还与人仙时一般,叫我不解。倒不知婆婆心境,若得晋级,涨修行后,该是何容貌?”
平白无故,问这做啥?
马童氏满脸狐疑。
商三儿似笑非笑地,稍过一会,轻声道:“晋级涨再多本事,为他遇敌拼性命,哪如安安稳稳陪一世?天下本也有丑姓,你晋地仙后,若不显老,我这当哥哥的就做主,叫城里人改称你‘丑童氏’,可好?”
堂堂九阶人仙,修行上百年,听清楚之后,鬼婆婆也被吓得跳起!
本惨白的脸上飞起酡红,又显慌乱!
商三儿还不饶:“天帝旨意,不许他留后,可没说不许娶妻,金仙选定的荷叶,眼下还瞧不出有地仙之望,寿命终究有限,难陪他太久!”
叫鬼婆婆又慌又急,只嘴不中用:“哪...哪......”
急得说不出话,狠狠一跺脚,不再观道了,老太婆急迈步往西正街跑!
商三儿在后,双手合在嘴边,喊:“要论年岁,你可没他大!”
再小声笑:“上百岁的老姑娘,未经过人事,这般不抵用?”
青石板上,黑狗抬起头,谄笑着夸:“三爷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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