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人离城。
但这日起,四门村民中,酗酒的多了起来,酒后,有人痛声大哭,述说自家等受这么多年冤屈,忆起枉死的亲人,也骂隐瞒着的城主不是个东西;有人怨和尚歹毒,挖耳罗汉寺的不讲理;有人恨修为太慢;有人叹还无子嗣,不好学魏清就豁出去。
城里木雕店,有过一年多主人,又空下来了。
其实,若非魏清媳妇常骂街,凭那块木头,这店有无人住,人们都甚少在意。
——
商三儿南晋之行,并不知晓,绿柳城里其实已多出个九阶,但便如烟花,璀璨一次,就无声息了。
他与阿丑去苍狗的半道上,遇着姬氏一队使臣,在往北行。
居高看着,队伍马车上,有只趴着的大秃鹫,秦女官居然又在,商三儿便腿夹老狗,叫着阿丑,一起降下地,等在道旁。
领队的也是位皇子,已中年模样,与姬远有几分肖像,又多出些威仪,听秦女官出头招呼,忙叫停队伍,也来见礼:“商城主,在下姬正,家里行四!听老七说起城主,早想结识,今日才得一见,可惜你到苍狗,我却要出使龙崖城去了,恨不能多聚亲近。”
待商三儿抱拳,称“四皇子”,他道:“我与老七是一母所生,平日也最要好,城主莫客气,只管叫名儿!”
又向阿丑招呼:“足下殊形异态,迥异不凡,定就是阿丑前辈!”
阿丑只颔首,不回应。
寒暄几句,商三儿往他身后两位穿着奇特的随从身上瞄,姬正便笑:“此是鄙国内侍服,城主定未见过,便觉着奇!”
内侍,那不就是阉宦?
早听说书人说过,还只头回见,商三儿是觉稀奇,对着两人上下打量,特别留意喉结和无须的下颌。
有些无礼,但姬正那两个随从,此等事也早经历多了,练就波澜不惊的心境,能坦然任观。
打量一会,商三儿才再抱拳:“四皇子既要出使龙崖,不敢耽误你行程!归途若有暇,请去绿柳耍耍,到时,我该也回去了,能尽地主之谊!”
出使队伍是步行,自不能与他俩来回飞的比快。
姬正笑应:“若时日宽裕,不遭父皇骂,我定去作客!城主在我家苍狗,也请多逗留,老七要敢不尽心招待,我回来踢他!”
“那就告辞!祝四皇子马到功成!”
姬正抱拳回礼:“告辞!愿城主把苍狗,当自己家一般!”
秦女官也行礼,临别,又定要从队伍中遣出一人,骑着大秃鹫,领商城主与阿丑前辈到苍狗,随后再追来。
两下错开,走出一截后,出使队伍马车厢里,一名内侍低声问:“四皇子,瞧他模样,莫不是看出啥了?”
姬正伸个懒腰,斜靠在软枕上:“只凭他个废地仙,能有几分眼力?小城之主,生平未见过内侍,觉稀奇而已!但身具因果多,你等根脚,躲不过背后盯着的天仙,会否通消息给他,就不晓得了!”
另一个问:“他晓得了,可莫坏我等事儿!”
秦女官在车外答:“他家那城,送了几番礼、好处,不论真假情意,本也巴不得咱们打翻吕氏,上家倒了霉,抹掉旧因果,他借大罗面儿,已没谁敢再犯,不做哪家臣属,不好么?便晓得了,当也不会说破,大事上无碍!”
商三儿那边,嫌前面飞的秃鹫双翅带起的风大,索性离远些,问阿丑:“姬氏遣人去龙崖城,是要改交好吕家,莫非南边儿,战事不顺?”
阿丑摇头:“哥哥,我也不知。”
想着吕氏命运,商三儿笑起来:“战事不顺,还遣出这般阵仗?倒也稀奇!”
这话声音大,前面骑秃鹫引路那位,已听见了,胆儿也肥,笑着大声回:“我家四皇子,此番北上,是要让吕家相看,若是中意,求娶位正妻呢!”
结亲家?还带上吓人的大秃鹫,这又是何意?
便与南晋结成亲家,吕氏与石山书院接地之举,也不会停下,非得再攻下贤王府,才会安心。
任两家结成死盟,齐心协力,别的助力也不会少,中间还隔着老远的千丘荒地,南晋往后再想北上,难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但结亲后,或能借他家与云潭将军府地过,去图更东面的钟山郡、三川府,再与夏水河神启战?
听说,姬氏大、二、四三位皇子,都有得嗣之望,与闲散的老七姬远可不同,吕氏合做四皇子正妻的,莫不是只有吕昭君?
往后成皇子妃,老子可再惦记不上了。
要有幸成一国之后,往后再遇着,那小娘皮鼻孔不又得冲天上去?
但便要结亲,也用不着那阵仗!
看看右掌,已没个后续。
有趣!
抵达苍狗城门,骑秃鹫引路那位,交待城门外道兵不可怠慢,就抱拳告辞,再骑上秃鹫,去追出使队伍。
进城,被人一路送进礼宾司。
姬远得着消息,稍后就来探,商三儿不瞒他,说明玄鸟商氏与自己同族,部分族人已立誓弃仇,住进绿柳,自家来求人情告免罪的本意。
叫闲散皇子苦笑:“商兄弟,这却有些为难!可知前几日,听说我父皇领兵,亲与蛮楚战于大泽,国内空虚,石瞽叟就乔拌了,潜进玄鸟,刺杀死城主,夺得城主令,免去该城三位阴神,方携城主令扬长而去,大皇兄得报,刚加了悬赏呢!”
那群不安生的惹祸精!
但自家路上撞着,就姬正带去东山郡的两个,南晋竟还称国内空虚?
骗人的玩意,可莫惹老子掀桌,揭你家老底!
未掀桌前,先学他模样,商三儿也挤出苦笑:“进我绿柳城的,与石瞽叟、商成骏那些已脱了干系,互不相干!”
姬远叹气:“这事大皇兄定做不得主,非得我父皇决断!他领兵与蛮楚干着呢,传消息过去,来回也要几日功夫,兄弟先住下,耍着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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